陳芝泰黯然離去,兩名刑差這才上前來,拱手道:“大人,有客到,正在前院等候。”
顧白衣卻是鎮定自若,收起書卷,笑道:“你們自己忙去吧。”也不多言,徑自到了前院,隻見到一人正拿著花鋤在清理園內花圃邊的雜草,那人也是粗麻衣衫在身,戴著草帽,皮膚是漁民們最常見的古銅色,手腳麻利,顯然經常幹這樣的活兒。
聽到身後腳步聲,那人手上頓了一下,但很快就繼續鋤草,也不回頭,隻是笑道:“昨晚睡得可好?”
“島上風景宜人,夜裏幽靜,死裏逃生,自然是睡得很好。”顧白衣單手背負身後,微笑道:“咱們有幾年沒見了?”
“三年零七十二天。”那人算得很清楚。
“這島上還有些什麼可觀賞的美景,不如帶我走走?”顧白衣麵帶微笑。
那人將雜草清理完畢,這才放下鋤頭,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灰,又走到邊上的水桶邊洗了洗手,很隨意地在身上擦拭幹淨,這才轉過身來,看著顧白衣,笑道:“有一塊望湖石,站在那裏,可以俯瞰太湖,要不要去看看?”
“帶路!”
那人樣貌很普通,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漁民,但是眉毛很濃,眼眶微微凹陷,那雙眼睛卻是異常銳利,四十出頭年紀,左眉之上,卻有一道刀疤,這道刀疤讓他看起來更帶悍勇之氣。
出了院子,那人帶著顧白衣穿過一片竹林,走在一條崎嶇的小徑之上,四周花草茂盛,空氣宜人。
“太湖王威名遠揚,江南七姓談之色變。”顧白衣笑道:“誰能想到,威名赫赫的太湖王看上去就像個在田間地頭耕作的農民。”
那人哈哈笑道:“大師兄是在嘲弄師弟嗎?我看你也好不到哪裏去,要不是我,你這次就成了錢光涵的階下之囚。”神情肅然起來,眉宇間帶著敬意:“夫子他老人家一向可好?”
“隻要有糖炒栗子,他就一切安好。”顧白衣微笑道:“他這輩子,最大的嗜好,就是糖炒栗子了。”
太湖王道:“等你回京的時候,帶上兩車糖炒栗子,轉交給夫子,就算是徒弟孝敬他老人家的。”
顧白衣歎道:“一時半會恐怕回不了京了。”
“無妨,西山島上衣食無憂,師兄在這裏住上十年八年,我也不會找你收銀子。”太湖王雙手背負身後:“正好我還有些兵法上的難題始終想不明白,師兄來了,正好向你請教。”
“幾年不見,太湖王似乎愈加有城府了,發生那麼大的事情,竟然如此雲淡風輕。”顧白衣歎道:“夫子一直讓我們修定力,看來在這方麵,我不如師弟。”
太湖王搖頭道:“師兄錯了,不是因為我定力足,而是這件事情與太湖無關,我不用去多想。”
“與太湖無關?”顧白衣慢悠悠道:“江南世家成了王母會的幫凶,一旦王母會席卷江南,太湖被圍在中間,你覺得你的日子會很好過?”
太湖王笑道:“很多人與你想的一樣,覺得江南世家一旦控製江南,太湖大難臨頭。”頓了頓,才道:“可是在我看來,局勢對太湖來說,並沒有那麼嚴峻。”抬手請顧白衣拐進了另一條向上走的道路,邊走邊道:“七姓即使控製江南,第一個要應付的不是太湖,而是唐軍。王母會就算在江南聚集十萬之眾又能如何?師兄難道忘記了,當年青州王母會有三四萬之眾,也一度聲勢浩大,攻城略地,可是京都調來一萬神策軍,那幾萬烏合之眾在短短數月之內就被平定,今日江南的王母會眾,和當年青州那群烏合之眾並無區別。”
“所以你覺得江南七姓無法騰出手來對付太湖?”
太湖王淡淡一笑,道:“師兄可知道太湖如今有多少兵馬?我不瞞你,太湖諸島,大小船隻目前有八百三十六條,其中可用於作戰的有四百五十五條,隻要我一聲令下,兩個月之內,可以迅速造出三百條船,而且馬上可以投入戰事。太湖三十七島,男女老幼有四萬三千九百五十七人,青壯有一萬八千六百四十七人,這些人個個都擅長水性,在太湖作戰,甚至女人也能夠成為士兵。其中有六千多人受過訓練,我可以保證,他們接受的訓練,即使比不上蘇州大營那般正規,但絕不遜色於蘇州的守城士兵。”
“看來太湖果然是銅牆鐵壁了。”顧白衣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