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瞧見一隻空酒壇就倒在床頭邊,知道老家夥已經無酒可飲,咳嗽一聲,道:“沈大爺,還有酒沒?”
老酒鬼的呼嚕聲戛然而止,立時坐起來,看見秦逍站在門外,頓時咧嘴笑道:“快來酒,快來酒,昨晚就沒了。”
他年過五旬,皮膚發黑,臉上汙垢不少,似乎已經多日不曾洗臉。
“要酒自然是可以。”秦逍笑眯眯道:“不過從大前天開始,你賬上就沒了銀子,這兩天的酒錢還是我墊付的,我也是能力有限,不能再墊付下去了。”
老酒鬼伸了個懶腰,道:“沒銀子你就早說,我還能差你酒錢。”
“那就好。”秦逍道:“上麵的意思,沈大爺今日若能付酒錢,自然是什麼都好說,若是拿不出來,那就要換到丙字監去。”
“什麼上麵的意思,你當老東西不知道,這甲字監都是你說了算。”老酒鬼沒好氣道:“年紀輕輕,精於算計,把銀子看得那麼重。”
秦逍苦著臉道:“你老也知道,要往甲字監帶酒,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弟兄們都要打點到。我拿不了銀子沒什麼關係,可他們卻不好應付。”
老酒鬼下了床,赤著被泥垢包裹一層的腳走到牢門前,看上去頗有些猥瑣,咧嘴笑道:“你先去拿一壇酒過來,我絕不少你酒錢。”
秦逍搖搖頭,也不說話。
老酒鬼微惱道:“我都進來兩個月了,你我也算有些交情,就這樣不通人情?”
“沈大爺,要不是念著咱們的交情,前兩天你就被送出甲字監了。”秦逍歎了口氣:“不是我不想幫忙,實在是無能為力。”
“罷了罷了。”老酒鬼無奈道:“這年頭沒有銀子就沒有交情,我是看透了。”湊近秦逍,低聲道:“有一個地方,可以收到一百兩銀子,你明天晚上過去拿就是。”
“一百兩?”秦逍有些吃驚,若非上次果真拿到了那十幾兩銀子,秦逍是絕不會相信這老家夥還能拿出一百兩銀子來,皺眉道:“沈大爺,你可不是開玩笑吧?”
老酒鬼莫測高深一笑,道:“不開玩笑,不開玩笑。你可知道西城的土地廟?”
秦逍在龜城數年,大街小巷都是熟悉的很,整個龜城,城東城西各有一座土地廟,不過香火都不好,西城的土地廟地處偏僻,早就已經荒廢,點頭道:“知道,銀子在土地廟?”
老酒鬼嘿嘿一笑,道:“明晚子時,你去土地廟,自然可以拿到一百兩銀子,二十兩銀子當做你的跑腿費,剩下的記在賬上,足夠我日後的花銷。”
“等一等。”秦逍立刻道:“你讓我明天晚上子時過去?那豈不是半夜?”苦笑道:“沈大爺,你也知道,土地廟那塊兒荒蕪的很,半夜三更跑過去,萬一裏麵有鬼,豈不是要嚇死我?”
“子不語怪力亂神。”老酒鬼怪眼一翻,攤手道:“我身上現在一枚銅錢也沒有,你要銀子,就隻能去土地廟拿。”
秦逍卻是笑道:“沈大爺別生氣,我的意思是說,既然銀子在土地廟,你告訴我藏銀子的地方,我白天去取豈不更好?”
“你以為那一百兩銀子和上次一樣,是藏在犄角旮旯裏?”老酒鬼翻著白眼道:“我實話告訴你,那一百兩銀子是別人欠我的債,我是債主,明天晚上,那人會到土地廟去還債。”
“有人欠你債?”秦逍愈發詫異:“沈大爺,你可別說笑。”
“你這眼睛,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樣,勢利得很。”老酒鬼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樣子,歎道:“若是明晚那拿不到銀子,盡管將我趕出甲字監,我絕無二話。”
秦逍笑道:“沈大爺,事情真有這麼巧,你賬上的銀子剛好沒了,就有人給你送銀子?”
“不是湊巧,是我算好的。”老酒鬼道:“今天是三月初四,我和那人說好了,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三月初五夜裏子時時分,都必須將債銀送到西城土地廟。那人信守承諾,不會失約,你盡管去,見到那人,隻說是沈藥師讓你過去取銀子,他自然就會將銀子交給你。”
秦逍還有些猶豫,老酒鬼卻已經伸了個懶腰,道:“我知道在衙門裏當差,一個月最多也就二兩銀子,明晚你拿到銀子分走二十兩,幾乎頂的上你一年的薪水,你要是不願意,現在便可以將我趕走,那一百兩銀子就當打了水漂。”
這麼多年下來,秦逍也明白,銀子真的是好東西,就算是英雄好漢,那也缺不了這黃白之物。
雖說在甲字監收益頗豐,但監牢裏的弟兄們都有份,落到秦逍手裏的也不算太多,二十兩銀子,對秦逍倒也是很有吸引力。
孟捕頭以前也對秦逍囑咐過,真要賺了些銀子,定要好好存起來,再過幾年還要娶妻,之後還要生子,花銀子的地方不少,眼下在木頭巷的住處十分簡陋,存夠了銀子,也好換個更好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