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眼睛平視前方,耳朵卻注意著另一邊的動靜。
喧鬧的聲響裏偶有三言兩語點明了她們的身份——此來受訓的女兵。
即便安靖沒有轉身融入她們的交談,但安靖依舊能感受到她們身上的勃勃生氣,以及明晃晃的天真懵懂。
女兵們一點點的靠近,她們遠遠的就看見安靖一個人默默無言地立在那裏,像是一棵寂靜的春樹。
田果凝著安靖地樣子戳了下歐陽倩,悄聲問她:“那姐們兒也是來參加選拔的嗎?”
歐陽倩端量著安靖,忽然念了一句詩:“南軒有孤鬆,柯葉自綿冪。”
田果嘟囔著聽不懂,轉而望見沈蘭妮,便與她攀談起來。
歐陽倩對著田果的背影搖了搖頭,隨即目光又落在安靖地身上。
而打頭的何璐與安靖原是見過的。
一年前,何璐作為紅箭旅的代表團人員曾到安靖所屬的裝甲偵察營學習交流,兩人年齡相仿,很快便熟絡起來。隻是兩人分屬不同軍區,交流結束後雖通過不少次電話,但麵卻是一次也沒見過,是以,何璐遙遙望見安靖時雖覺眼熟,卻不敢冒然相認。
等何璐走近,看清安靖的臉後,她很是驚喜,欲和安靖攀談時,卻見安靖衝她微微搖頭,眼神示意她身旁的位置。
何璐心中一凜,旋即領悟安靖的意思。
她抬步走向安靖,將要落位時,忽而頓住腳步,躊躇片刻後,終是收回邁出的右腳,回身看向身後散漫的人群發出了列隊的口令。
何璐參加過維和,見過真正的戰場,即便有心掩藏身上的淩冽氣勢,但在那一刻還是泄露了兩分強硬的魄力,而田果最怕嚴肅的人,她慌忙地拉著歐陽倩入列,然後在何璐望過來時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何璐亦是回她一個淺笑。
由田果和歐陽倩打頭陣,原先嘀嘀咕咕對何璐略有不服氣的人也隻得吞下自己的不情願,老老實實的列隊立正。
於是,原先嘈雜喧鬧的人群終於安靜下來,有了軍人的模樣。
見狀,安靖衝何璐眨了眨眼睛。
何璐朝安靖挑了挑眉,她轉身看著遠處的雷電突擊隊,猶豫要不要向請對方作出指令。
安靖看出何璐的心思,悄聲道:“他們不會理你的。”
聽得安靖的話,何璐遲疑片刻後選擇入列,她站在安靖身畔問她:“你站多久了?”
安靖忖量片刻,“沒多久,也就十分鍾左右吧。”
“他們就一直不和你說話?”田果抽了口氣,“要是讓我一直不說話,我能憋死。”
歐陽倩點頭附和田果對自己的評語。
沈蘭妮卻是有些不屑:“這麼拽啊?”
隨後,女兵們從雷電突擊隊的迷彩聊到了狼牙,再聊到了這群教官的履曆。
安靖聽著,眼睛卻落在雷戰的身上。
其實,在安靖到達訓練基地前,她從未停止對雷戰態度的想象。想象那張永遠嚴肅的麵容在見到她時會出現何種情緒。也許是驚訝、悲傷、懷念,又也許是質疑、憤怒、急躁。
安靖幻想過許多種可能,唯獨沒有平靜。
但雷戰見到她時,就是一瞬間的驚訝也沒有,他隻是靜靜地佇立在他戰友們的身後,泰然自若地看著她,而安靖亦是站在離他五步遠的地方平靜地回望著他。
雷電突擊隊見過安靖的除雷戰之外,隻有一個老狐狸,而老狐狸方才領著一個滿身泥濘的女兵走了。
那隻是四個人的家庭聚餐,老狐狸作為雷戰的家屬出席宴會,而安靖則是作為安然的家屬到場。
家常小菜,兩室一廳,那是一個甚為稀鬆平常的午後,但彼時確乎是欣欣向榮,一片安樂的光景。
然則豈不聞彩雲易散琉璃脆。
美好的外殼是連一顆手榴彈也承受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