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被駕進柳城的大道上時,秦九聽見街道上有人在問:“那馬車那麼華貴,是從京城出的吧?”

身旁有人上上下下,反反複複的打量了那開口的男人幾次之後,終於詫異的問道:“你不知道這馬車是做什麼的?”不是吧?這人是才從山林之中出來的嗎?見男人茫然的搖頭,那人歎一口氣,與他解釋起來。

“這馬車壁上刻有一容字,代表這是京城禮部尚書容規家的馬車,而容尚書的夫人容雪氏在嫁給容尚書之前不是嫁過一回人嗎?”他望了望四周,確保沒有人會看向他們的時候,故作神秘的湊近男人,“容雪氏在嫁給第一任相公時,生有一女。”

男人在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目光變得有些驚奇:“那這馬車是?”

“這馬車,是容雪氏派人去她先前那個相公住的荒涼之地接她那個女兒的,而現在馬車裏坐著的人,必定是那位小姐。”

秦九捏了捏手中的精美糕點,糕點霎時變成粉末從她的手中掉落到車上鋪著的毛毯子裏。

容雪氏。她閉上眼,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稱呼,越發覺得有趣,不知她踏進容府之際,那些所謂的弟弟妹妹會怎樣對待自己?而容尚書又是否真的能夠容下自己?

她把玩著手中的匕首,刀光不停的出現在馬車車壁上,可她的手卻沒有一道傷口。

她不似自己父親口中的那般不學無術。

馬車停了下來,車夫下車,畢恭畢敬的對馬車裏的秦九道:“小姐,已經到了柳城的客棧,您可以下車了。”

秦九收回匕首,她睜眼,將眼裏的殺意隱去之後才挑開簾子下了馬車。

有丫鬟在一旁為她撐著傘,她正要進客棧時,卻想起那人說的話,去了京城之後,要記住禮儀和品德這幾個字。想到這裏,她有些煩躁,但還是禮貌的對車夫道:“有勞了。”

車夫受寵若驚的擺擺手:“給小姐趕車是奴才的福分。”

秦九這才進了客棧,進入客棧的大廳時,秦九才發現一個事情,客棧異常的安靜。

“老奴堪默見過大小姐。”一名大約五十多歲的嬤嬤帶著身後數十名丫鬟走到秦九的麵前行禮。

京城那套禮儀怎麼做來著?秦九思索一下,上前去扶堪嬤嬤,客氣道:“嬤嬤請起。”

堪嬤嬤心中大震,這隨著父親在遼涼那等野蠻之地的姑娘竟有些禮儀在身上!遼涼是何地?是一個沒有主的地,那裏充滿著殺戮與野蠻,往來之人大都是些朝廷通緝的要犯,所以那等地方,沒有學堂,更沒有人教導女子規範。故而,容府上下皆以為這位姑娘是半點兒禮儀也不懂,所以夫人便率先派她來離這京城不遠的柳城,為的就是提前見到這位姑娘,好教導些禮儀在身上,以免進到京城衝撞了貴人。

不過堪嬤嬤不會表現出來,她笑著對秦九說些好話:“夫人曾畫過姑娘的畫像,老奴之前瞧那畫像上的姑娘,本以為會同姑娘本人多少都有些差異,如今見了姑娘本人,誰料竟有九分相似。且老奴瞧那畫像上的姑娘麵善,定是個有福之人,見了姑娘的麵之後,老奴一眼便瞧出,姑娘定是個心善之人。”

秦九最開始感受到了她扶起堪默之後,堪默身上有一瞬的情緒,直覺告訴她,堪默是不肯相信她會扶自己的。秦九心中越發覺得有趣,看來京城那幫人,是相信她是個不學無術的家夥了。

秦九隻在一瞬便想到這些事,然後她便麵上溫順,麵下心不在焉的聽著堪嬤嬤說的那一大堆套近乎的話,本來都是好的。直到,直到堪嬤嬤說她麵善心善,她回過神,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這麵善心善的人,說的是她???

這他媽哪裏和她沾邊?

麵善?

在遼涼,隻要她這一張臉一露,哪個不是唰地一下就拿出武器自保?生怕她一個不高興就把在場的所有人全部殺了丟到亂葬崗去。所以麵善不沾邊。

那麼心善?

他們隻會說她的心就如同從地府來索命的厲鬼一般冷血無情,殘酷無比,暴戾成性,她親爹還說她就是個狼崽子。沒人說過她心善,所以當十九年裏第一次有人說她麵善心善,她難得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了。

這嬤嬤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厲害。

秦九本想尋個其他話頭將這話搪塞過去,可誰知,那堪嬤嬤不待她回答便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