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草山神靈廟屋簷上,近幾個月總是趴著隻皮毛泛著桃紅的漂亮小狐狸。
閑來無事,小狐狸最喜歡枕著小尾巴,趁著七月流火,秋高氣爽之際多曬曬太陽。往來行人經過時,小狐狸會抬起頭,抹抹先前睡眼惺忪的雙眸,細細看向行人。
卻無一例外,皆是大失所望。
沒見到那青衫少年的身影。
這幾個月間,剛破開三境門檻的小狐狸月牙兒,勢如破竹,不久便輕易踏入第四境,贏得了青狐洞某位金丹祖師的青睞,被收為關門弟子。
此前跟著師尊遊曆兩月,走過許多名山大川,亦是見過眾多青年才俊。月牙兒後來才知道此舉是師尊試圖帶她走出情劫。
兩月間,月牙兒遠遠見到一名丹府境劍修,不過二十歲出頭,舉手投足間琴心劍膽,比於她心中那不過一境的青衫少年郎,更合乎劍客這一稱謂。
那時,她才發覺,自個兒喜歡的壓根不是什麼很瀟灑很瀟灑的劍客。
而隻是那個願意挺身而出的青衫少年而已。
明白了這件事,月牙兒就央求師尊,不願意在外遊曆了。那位青狐洞祖師倒也就不再白忙活。
那日月牙兒師尊知道了,摸著月牙兒的小腦袋對她說:“誰年輕時沒喜歡個人喜歡得死去活來呢?等多長大點,也就釋然了。”
但月牙兒始終覺得,自己會一直喜歡那青衫少年郎,哪怕那少年郎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這會曬著太陽的月牙兒,總是想著要是那青衫少年來了,自己該怎麼去搭話,是膽怯嬌羞些呢?還是熱情大方些呢?最好是等自己進境金丹,修出人身後。要是那時青衫少年不再有喜歡的人,就更好了。可要是那時少年還喜歡著某人,自己就隻暗地裏喜歡他就行。
正當月牙兒胡思亂想之際,有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從神靈廟不遠處的小木屋裏提著掃把走出,掃起廟前塵土。
中年人就是那日要殺狐取皮的林姓修士,本名林渺。如今隻是凡人,身上半點靈力沒有。失去靈力滋潤經脈體膚,哪怕林渺原先是個羽衣境練氣士,依舊如同花草久旱,很快就枯敗衰老,估摸著還有三年可活吧。
那日莫默贈藥時,並未指明林渺自願散盡所有修為後,是否可以再修,但林渺並未再修。
原因有二,一是林渺怕他重新取得修為後,那位贈藥人會收回他師妹陳青的性命。二是他自己確實心中有愧,對那日的所做所為很是自省,不願意再入道途了。
自那日往後,大約小半月吧,看著陳師妹麵色日漸紅潤,林渺沉著的心終於放下,自覺守不住原先那些家當的林渺變賣完家當,多是暫存於信得過的龔師兄那兒。又出大價錢招募匠人,將那座破敗神靈廟好好修繕了一番,順道在神靈廟旁建了間小木屋,就此住下,日日打掃焚香。
而林渺歸屬的長風穀裏,最近可不太平。那位本就有“病美人”之稱的陳青仙子,原先垂死之際無人問津,大病得愈後養好了身子,出落的愈發水靈,千嬌百媚。有小道消息流傳,陳仙子會在不久後公布的“太玄女子百榜”裏穩坐前二十。不少別宗俊彥遠道而來隻為見上陳仙子一麵,陳仙子卻半點麵子不給,始終閉門謝客。亦是放出風聲,久病初愈,十年內不想沾染男女之情。
對此,長風穀裏的一眾弟子倒是八卦的很,有人慨歎林渺癡心一片,寧舍了大道不要也要救心上人;有人覺著林渺傻的嚇人,失了練氣士身份,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夫俗子,怎麼能讓陳仙子多看哪怕一眼呢?多半是想挾恩圖報而不得罷了。但從未有人質疑過陳仙子,畢竟陳青前途似錦,換作是誰,也定然不會因為個隻能再活三年的可憐蟲舍了大好前程守活寡,哪怕這可憐蟲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甚而有些人還誇讚那陳仙子真是溫柔至極,不然要是在那林渺還存於世間時,見到他舍了大道救下的女子嫁做他人之婦,自己還半點辦法沒有,得有多悲痛欲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