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檢測到未登記黑洞，是否進行信息收集？”
這艘恒星級巡航星艦是人類在宇宙中一個不大不小的人造怪物，速度已經超過光速。在駛過太陽那麼大的恒星的時候，站在地球上甚至可以觀賞到一閃即逝的半日食。
星艦的主人正站在控製室前最大的透明窗邊，背著手注視著遠處的那個黑洞，為了方便觀測，也為了不受未知的影響，他們離得很遠，小小的黑洞在她的視野裏可以被輕鬆地掌握在手中。
而在那個連光都無法逃竄的黑洞裏，隱約能看見一些黑色的觸肢在遊曳，它們在裏頭探來探去，不斷地掠奪著周圍的一切。
“登記汙染等級，放棄這片星係……不，保守起見，放棄這片星團吧。”
控製室的門打開了。
“艦長，阿爾瑪又產生了幻覺。”來人的語氣中滿是疲憊，“她差點打開了我們所有的逃生艙。”
正在看風景的艦長是一個看起來二十歲上下的青年女性，黑發藍眼，五官有些亞歐混血的味道。
她轉過身，看向自己的副官，問：“勞倫蒂烏怎麼說？”
“他說問題不大。”副官姬白墨在指揮室裏拖了一個椅子坐下，“說沒我病得厲害，嗬……”
姬白墨是個標準的亞洲人——在國別早幾千年就消失的當下，他們勉強能從五官和膚色來辨別自己到底來自哪塊大陸，至於其他的……很難說。
她跟著艦長看向窗外的黑洞，有些呆滯，那是一種麻木的情緒。
“準備一下超時空躍遷，深空學者-ψ號，計算空間折疊需要的時間。”
電子音響起，“好的，艾麗西婭艦長。”
艾麗西婭下完命令，問姬白墨：“我們的艦船上還剩多少人？”
姬白墨有氣無力地說：“算上你我，一共五個。”
艾麗西婭沉默一瞬，說：“我們出發的時候，一共帶了超過三千人的戰士和科學家。”
“是啊，現在隻剩下五個了。”姬白墨說，“一共二十四艘恒星級巡航艦構成的救援隊伍，現在隻剩下這一根獨苗苗。我親愛的艾麗西婭，我的長官，或許你可以向我承諾這是最後一次躍遷？”
艾麗西婭想了想，說：“或許。”
“那我們是回家還是去繼續送死？”
艾麗西婭安靜了一會兒，說：“已經沒有能夠被稱為家的地方了，不是嗎？”
姬白墨在轉椅上晃了一圈，然後趴在椅背上伸出五個手指頭，“五個人，我是你的副官，主要負責給你提供戰術上的建議，不能打；勞倫蒂烏，我們的隨隊醫生，不能打；加德納，負責維護這艘比超級城市還大的艦船，各種意義上的不能打；阿爾瑪，靈感過高的，我們可憐的領航員，同樣也不能打。”
“那麼我親愛的艦長，你是終於瘋了，準備親自下場嗎？”
“別吧。”艾麗西婭喃喃道，“我這身板還不夠那些東西撕的。”
“你最好是。脫離了星艦，我們這些脆弱的碳基生物還不如一些蟲子。”
“或許我可以告訴你一些好消息。”艾麗西婭調出係統日誌，將彈窗展示給姬白墨，“本部的研究員已經在塔羅斯上製造了一些避難設施，等我們回去，‘火種計劃’就會開始……”
“嗬嗬，終於決定做縮頭烏龜了？早幹嘛去了？”姬白墨嘲諷道，“我記得塔羅斯沒比地球大多少，這艘艦船怎麼辦？”
“避難所的建造，維生裝置的製造……一切都需要能源。”艾麗西婭說，“這艘艦船會成為殘餘文明發展的養料，就像死去的巨鯨一樣。”
姬白墨了然，“所以你要把你攢了四十多年的軍功全部奉上？這能換到一個火種計劃的名額？”
“我還不夠格。”艾麗西婭說，“或許加德納可以爭取到這個名額，但我問過他，他對於進入漫長且無望的沉睡並不感興趣，所以這艘船上的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前往下一個時代。”
“史上最年輕的恒星級戰鬥艦隊的總指揮官都不夠格？”姬白墨說，“他們要從幾百億人口裏選多少人？一百？五十？”
艾麗西婭垂眸，“我並不清楚。但我知道要是我們再不回去述職，連死在土地上的資格也沒有了。”
姬白墨聳肩，從椅子上起來，“好吧，我聽你的，長官。”
***
躍遷之後，他們通過逃生艙離開了星艦本身，在注視著這艘伴隨了艾麗西婭十幾年的艦船自我解體。如同流星一般墜入那個被選定的避難星球之後，五個幸存者也跟著落入了星球表麵。
避難所的研究員熱情地歡迎了他們，並為年輕的艦隊總指揮官推銷了很多實驗項目——年輕的軍官體能總比他們這些參差不齊的科學家要好得多，實驗的成功率也能升高不少。
勞倫蒂烏不太樂意，往那裏一站，周圍的幾位生物學家尷尬得掩麵而走。還沒有鬆上一口氣的艾麗西婭就看見他咧嘴一笑，說：“艦長！我也有實驗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