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文膽浩然虎狼驚,鐵筆如椽鬼魅愁(1 / 3)

聽老爹突然大罵:“不要臉”,幾個兄弟先是渾身一震,接著臉色一鬆——這是原來那位威嚴不可一世的儒教李家家長又回來了;隨後就是滿臉的複雜神色——您都給洋教五千銀元了,又罵我們不要臉,這也太虛偽了吧?不過這虛偽的人可是老爹。大家都死命的咬著牙一臉便秘的表情,要把這腹誹老爹的念頭排出體外。

李濂文則沒注意兒子們一臉咬牙使勁的表情,他現在就好像戰場上的將軍,正是指揮千軍萬馬進攻的時刻,罵完了兒子,就略帶得意神色的自顧自講起了自己的謀略:

“現在我多年的布局終於要使用了。你們看這報紙,與我無冤無仇,卻想置我於死地!這不是空穴來風,這報紙專照著我家的下三路要害進攻,既不說我家仗勢欺人,也不說我家欺詐勒索,而是盯著我家的儒教信仰!什麼為朝廷打探消息,什麼殺嬰,都是我清朝司空見慣的事情,他既非圖謀我家錢財,也非和我家有仇,為何如此?他是想把我家從韶關連根拔除,從此地趕走我們!

“由此可見,這小子背後要麼是與我們有生意競爭的家夥,要麼就是某個該死的洋教教會想消滅儒教!可惜,他們低估了我,嘿嘿,老子早把根紮進了他們的心髒基督教之內!”

老爺子講得唾沫飛濺滿臉紅光,老幺聽著嫌麻煩,他抬頭叫道:“爹,既然你覺的給基督教捐款是丟人,我們何必這次使用您這殺手鐧呢?不如留待以後吧。那報紙底細,我們都打聽清楚了,就是條瘋狗餓得眼紅,沒事亂咬,不如我們報警打官司得了!反正他全是胡說八道的造謠,道理在我們這邊,打官司我們必勝!不必朝別人說我們對基督教的捐獻了!”

“糊塗!”李濂文一拍矮幾,說道:“這是名譽官司。寡婦名節終是毀於一旦!”

“有道理啊,即便咱們家打贏官司,那群混蛋也未必肯信咱們家井裏沒有死嬰,那該死的混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說什麼咱們木墩子旁邊放一把斧頭,就是專門剖腹嬰兒的,這王八蛋!”老五咬牙說道:“害得做西洋燈盞批發的店鋪都不賣貨給我!”

“爹啊,您既不打算打官司,還打算把這五年的對基督教的貢獻公諸於眾,這和那小報有何關係呢?您老打算怎麼辦?我沒明白啊。”老二對老爹一個躬身。

“我要去找教會,這五年的奉獻,此刻我要收回報了!”李濂文咬牙切齒的冷笑道:“到那時候,這該死的小報就是和整個韶關基督徒為敵!讓他們自己互相咬吧,我不信勢力通天的基督徒咬不死一個前清連官都當不上的窮酸!”

“那豈不是要暴露我們支援基督徒的事了?這和您…這和您…”老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心中疑惑:“這和您剛剛說的矛盾了吧?”

老大此刻插嘴了:“三弟,爹隱秘的奉獻基督教,還有一個考慮:就是萬一此地大亂,我們無法,還得往湖南跑。若是此事發生,我們在宋賊之地支持洋教之事難免不被人舉報,那時候就吃不了兜著走了。隻是,此刻既然有無恥之徒想要謀害我們,我們也沒法子。”

李濂文掩飾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說道:“無妨。反正我死也不會入洋教,就給點錢、用慕道友(指:對基督教有好感和興趣但還不是基督徒的人)這個名頭吊著他們。我也想通了,到時候就說被洋教勒索就可以,隻要在清國打點好湘軍勢力,萬事無憂。”

老大又把老爺子的後續計劃說了一下,幾個兒子頓時都大喜。

老幺埋怨道:“爹啊,你考慮得如此周密,滴水不漏,兒子我非常佩服。隻是何必瞞著我們弟兄,害得我做生意的時候,都低人一頭,連巴結洋教的話也不敢說。若是早知道咱們家如此場麵,我就敞開了和基督徒們吹,所賺當增加兩三倍!”

李濂文指著小兒子說道:“我就是怕你們翹尾巴,捐點錢就得意忘形了,所以今天才告知你們。你要知道,基督教心法複雜之極,你以為自己有功於他們,定然沒事找事和他們深談,一旦和基督徒開始討論,就會陷了對方的套子,不知不覺要開始追求更多的洋教知識。萬一你真被洋教騙入了怎麼辦?一旦被騙入那就是邪魔入心,肚裏有個女人型小人拽住你心肝,你到時候想改邪歸正也做不到了,就隻能死心塌地為他們效命,哪怕為他們欺師滅祖六親不認都無所謂!所以老大每次從教堂回來,我都讓他立刻飲以祭酒,再扣喉嚨嘔吐,這才能擊殺那毒物種子。”

“不可能!我認識的基督徒人都很好,做生意特別放心!他們說話算話!”老幺撇嘴說道。

老大指著老幺笑道:“看看,已經被騙了。”

“老爹,既然您怕我們被騙得欺師滅祖,那您,那您怎麼敢讀聖經呢?好像您還很熟的樣子……”老五疑惑的問道。

“無知小兒!”李濂文一臉後怕的樣子叫道:“我是為了你們,才舍生取義奮不顧身的研讀邪經的!沒見我,把這套聖經放於香龕之下嗎?那是為了讓列祖列宗和孔聖人的神靈鎮壓邪靈的!而且每次讀一頁邪經就要讀兩頁孔聖人的經典驅邪,正所謂邪不勝正!你們沒有我這種修為和定力,自己去讀,定然入魔!”

“感謝老爹!沒有您,我們誰知道怎麼辦啊?這個家可怎麼辦啊?”老二抽泣著說道,對著老爹鞠躬行禮,幾個兄弟趕緊跟著。

老幺行禮完畢,有些擔心的問道:“爹,您說您幫這邊的洋教傳道士去湖南傳教,這要是清國朝廷知道,這也是潑天罪名啊,我們家也回不去了吧?”

李濂文和大兒子對視一下,一起笑了起來,大哥說道:“傻小子,這又是老爹的另一道保險!”

“保險?”聽大哥嘴裏吐出這個西洋新詞,幾個弟弟雖然知道這詞彙的意思,但還是感到既新鮮又好奇又震驚。

老大解說道:“是!幫助這邊的傳道士去湘軍地界傳道是死罪。這儒教為聖的湖南就是咱大清朝的鐵門之省,人民心向儒教,瀟湘子弟為了驅除洋教,血灑大江南北,自然痛恨一切西洋鬼子的玩意!更何況湘江以東已經被宋國竊據,百姓更加仇恨洋教;但是宋國勾結洋人,勢力實在太過凶悍,無人敢硬撼他們的鋒芒,這些洋教洋奴自然趁著宋國的國威卑鄙無恥就往鐵門之省鑽,意圖用洋教毒化我孔孟之徒。”

“現在的情形,即便是湘軍也不敢公然處死洋教敗類,否則宋國定然刀鋒相向;但在曾大人的教化下,百姓恨惡洋教,傳道士敢進入湖南就是九死一生;然而若是一個傳道士被百姓打死,宋國就有借口用他們的洋槍洋炮攻入長沙,畢竟他們占據的株洲離長沙隻有咫尺之遙;

但洋教竊人心,以前幾年還都是洋人來傳道,他們白皮黃毛好辨認的很,並不能掀起風浪;他們一樣的黃皮黑發,很多就是湖南人,他們都被基督竊了魂魄,悍不畏死,前仆後繼的潛回家鄉傳道,這簡直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