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六月，孟府。
簷下回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然後紗簾被掀起，一名綠裙黃衫的少女從簾下走出。
“老夫人，小姐來了。”慈眉善目坐在上位的老人身邊的嬤嬤笑著說。
老人也笑了。
少女走進正廳，一眼便見到了站在廳中的男子。
這是誰？
少女心中疑惑，麵上卻不顯。
“外祖母，如兒來了。”
對老人微微作禮後也向男子見了禮，男子對他躬身回禮。
“如兒，這是項公子，特來接你回洛陽。”
這麼快就來了，半月前父親就來了消息說要接她回去，可竟沒想到這一日來的這麼快，一時心中不舍之情溢滿，可麵對外人又不好表露，隻強撐著。
項回舟見麵前少女從一開始的笑意盈盈到現在的強顏歡笑，眼角都隱隱泛著紅了，卻自以為偽裝得很好，還對著他笑。
“有勞項公子。”
項回舟不知怎的，心感覺揪了揪，隻板著臉回了句“舉手之勞”。
出發日定在了兩日後。
行李在接到父親消息時便開始收拾了，看著和平日一樣的日子，常如令心中五味雜陳。
對外祖母、對孟府平靜日子的不舍，對即將見到父親的期待，對繼母弟妹們的忐忑，還有那個會與她相伴一生的靖王，他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兩日時光匆匆過去。
當日清晨，常如令坐在馬車中，車窗外李嬤嬤拉著她的手抹著眼淚。
“老夫人要老奴轉告小姐，說她就不來送小姐了，小姐去了洛陽一定要好好吃飯，自個兒開心就好，不要惦念她，她自會顧好自己。”
說得常如令也眼裏泛起淚花，“如兒知道的，如兒會照顧好自己。”
“老夫人還說，小姐若在那兒受了委屈就寫信來，老夫人替你出頭，還有就是需得提防著葉氏，這世上沒幾個能真的容得下前主母的孩子的。”
說到後麵，兩人都已是淚流不止，幾個丫頭也都抽噎起來。
“嬤嬤，如……如兒明白，讓外祖母放心，如兒會想著外祖母的。”
李嬤嬤拍拍常如令的背，轉過身去，帕子捂著眼睛，道：“早些出發吧，等下日頭大了。”
馬車沿著石青路緩緩向前，最後徹底消失在孟府的視線裏。
等徹底走出揚州城已經是午後了，太陽高高升起，照得人睜不開眼。
項回舟趕著車，腦海中回想起剛剛的畫麵。
少女壓低的抽泣環繞耳旁，令人揪心不已，臨近正午終於找到借口得以開口。
“常小姐，下車透透氣，吃點東西吧。”
可能是他突然出聲讓少女應對不及，過了一會兒裏麵才傳出聲音，“多謝項公子，我不餓，等會兒用點點心就好。”
主仆三人都沒下車，他和趙風、關東坐在樹下就著水啃餅子。
他們三人一人架著輛馬車一上午都沒個說話的人，現在找著說話的機會關東就說個不停了。
“葫蘆，常小姐真不餓呀。”關東嘴裏嚼著東西，含含糊糊地說。
趙風嗤笑著回，“你以為都像你沒心沒肺，剛離開家正傷心著呢，哪兒還吃得下。”
“可現在不也正是回家嗎？”關東不解。
“那你在一個地方住了好幾年，現在要走了，大概率以後也回不來了，你不傷心？”
“為什麼回不來，想回就回啊。”
“你……哎，我跟你說不清。”趙風皺臉，不想搭理他。
是啊，以後就回不來了，她也是知道的吧，所以才那麼傷心。
想著她不開心，項回舟也開心不起來了，吃著老夫人精心準備的肉餅心也沉甸甸的，平日雖然表情不多，但是神采奕奕的眼睛也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