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才在堂屋裏拿起一把粗糙的線香 ,放在油燈火苗上一燒,線香嘶啦一下被點燃了。

上世紀四十年代的工業化的狂潮還沒有徹底摧毀傳統手工業,所以線香的製藝雖然粗糙,卻也質量優良

文才用手扇滅火焰,細密的灰藍色煙霧在空氣中乍然出現,配上昏暗的天色,蕭瑟陡然溢滿了義莊,他走到門口,將香展成扇麵,探出頭喊道:“各位叔伯兄弟姐妹,回來吃飯咯”

回到供桌前卻又稍微猶豫了一下,轉向一片被紗簾遮住的角落念叨著:“你們先吃吧”

隨即拉開簾子,冷色的月光微微發藍,照在一張張僵硬蒼白的臉上,這些或年輕或衰老的臉上顯露出同樣的死氣,額頭上黃符鎮著這些令人不安且仿佛還能活動的屍體

這是僵屍,所謂僵屍就是指四肢僵硬,頭不低,眼不斜,腿不分,腿不彎,不腐爛的屍體。通常沒人性、思維,行為憑借本能,喜食人血,懼怕陽光的屍體。

他們已經不能再被冠以人的稱呼,但即使他們已經是另一種物種了,但仍有人惦記著他,仍有人期盼著他們。所以才會誕生趕屍人這一職業。千山萬水送其歸鄉。

站在那裏的隻是一具屍體,可屍體背後呢?怎麼樣的感情才讓他們不遠萬裏的趕向家鄉,追求落葉歸根,又是什麼樣的原因才讓他們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時候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可惜電影太短了,他們的人生排不上號。

文才敬畏的拜了拜他們,暖色的燭光籠罩著他,在同一屋簷下,光芒早就分出兩段涇渭分明的人生

他將香插進香爐裏,隨意瞥了一眼桌上的四目道長的蓮花長明燈

燈芯燒到了盡頭已經搖搖欲滅,他立刻抬頭觀察麵前的屍體,果不其然發現他們已經開始晃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睜開眼活過來

於是文才趕緊撥高燈芯,焰光亮了許多,屍體也穩定在原地不再亂晃,他歎了一口氣說:“還好,要是這些老兄走的亂七八糟,還沒辦法抓他們”

他向屋子裏的更暗處走去,裏麵停放著許多棺材,被條凳架高,麵前擺上香爐。

房間的更深處也有一盞燈,燈罩是粗布做的,裏麵罩著一豆青色的光,映照出一角綠色,使房間布滿了詭異的氣氛,文才沿著光的方向一路給棺材前麵插上香,碰上沒有香爐的地方就熟練的插進棺材的縫隙了,有的棺材似乎一直沒有香爐,縫隙裏就都是香燒完後的紅簽。

紅簽啊,又在死後為他們分了級

這邊文才才剛向一個縫隙插上一炷香,背對棺材走向下一個,卻聽見線香被抽進棺材的聲音,他一下子警覺起來,回過頭注意到了不對勁,想轉身往回走看看。

手上的香卻被什麼東西接過了,隨即他聽見了一道虛弱的女聲。

“我來吧,謝謝你。”

“啊!!!你!你是誰?!”文才大叫一聲撞上後麵作祟的棺材,力道之大以至於棺材都傾斜了一瞬間,但是馬上又恢複了,棺材裏的人也連帶著被晃的哐啷哐啷,頭撞在棺材上的聲音分外清脆。

反而是對麵嚇了文才一大跳的女孩一點反應都沒有,她維持著剛才嚇到文才時的姿勢

半蹲在一具棺材旁邊,探出頭來

帶著點笑意的問:\"沒事吧?”

老實說,這個女孩長的不算醜,隻是沒有活人的那種精氣神,渾身都濕透了,又隱在黑暗裏,青色的光襯得她特別憔悴,像是索命的厲鬼,這才嚇到了文才。

文才冷靜下來才發現看向他的那雙眼睛裏沒有鬼怪索命的那種怨氣,隻是平靜裏帶點疑惑

他緩了一口氣想,如果不糾結女孩的死氣沉沉,那雙眼睛甚至可以說很純真。

文才站在棺材前有些尷尬的收了收拚命向後倒騰的手,帶著點不解,謹慎的問:“姑娘,你是誰,你在這裏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