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香港回歸的好日子,在我父親的一本正經下,他是這樣勸我母親的。
“老婆,我們生個女兒吧,一兒一女湊個好字,多好啊,女兒貼心,以後你就有小棉襖了。而且兩個孩子一起長大,也不孤單。”
於是隔了一年後,在鞭炮聲和一句句恭喜發財中,我出生了。沒錯,你沒想多,我出生在了過年。不湊巧,今年發了大水,聽我母親說父親出去打工給我掙奶粉錢去了,所以我可能隻有過年才能看到他。後來我母親也出去給我和我哥哥掙上學錢去了,我的爺爺奶奶又開始帶著我們。慢慢的,我忘記了父母的長相,隻記得母親是個很溫柔的女性,她身上總是有一股荷花的清香,而父親卻是已經記不清了。
遠遠的就聽見一個小孩子的喊叫聲,然後就看到我哥哥風風火火的衝進來對著我奶奶說:“奶奶,快來看我撿的雞蛋,今天大黃生了2隻呢!嘿嘿嘿!”
我興奮的鼓著小手:“哇!哥哥真棒!大黃真棒!”
奶奶摸了摸哥哥的頭說道:“那我們今天就炒個蛋吃吧,房間裏還有你爺去趕集買回來的蘋果。小晨啊,你去拿了給妹妹分了吃,我去喊你爺回來吃飯。”然後轉身就離開了。
我的哥哥隻比我高一點點,兩小隻站一起像兩個蘿卜頭一樣,灰頭土臉的男孩子和一身土的女孩子,像是剛剛逃荒來的一樣。就看那個小男孩舉著手裏的蘋果,興奮的喊:“妹妹笨蛋!妹妹笨蛋!夠不著!夠不著!哈哈哈!”看著我哭仿佛是一件特別快樂的事。但是他也沒快樂多久,爺爺奶奶回來了,他就被罰了。一整個蘋果都沒有吃到,現在想想還是會覺得好笑。後來我才知道,是奶奶做的決定,而且跟他說:“作為哥哥,要保護自己的妹妹,不能欺負她。作為男人,要保護自己家的女人,不能被別人欺負了。”這些話還是很多年以後,我從我哥哥那裏聽到才知道。
直到3歲那年,我又見到了他們,我的父母,因為我的奶奶在這一年去世了。
吵吵鬧鬧的屋子裏,站滿了人,有人放聲大哭,有人沉默不語,有人抱頭低語,而我站在門外,隻覺得陌生。突然我看到了奶奶,她還是那麼慈祥的摸了摸我的頭,跟我說:“奶奶去趕集了!媛媛在家乖乖聽話哦!奶奶回來還給你帶蘋果吃哦!”我哭著追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哭,嘴裏說著:“奶奶別走!奶奶帶我一起!奶奶別走!”然後一路追到了屋子後麵,發現奶奶已經不見了,這個時候屋子裏傳來了姑姑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我不懂他們為什麼哭,為什麼那麼多人突然就闖進我的家裏,我依舊坐在屋子後麵的桃樹底下,和平時一樣,等著我的奶奶趕集回來,等著她給我帶蘋果回來,直到等累了,等困了,等睡著了。迷迷糊糊的有人把我抱回了屋子,再醒來時,人就在床上了。然後我習慣性的穿上鞋,走出房間就看到一個大木箱子,一群人跪在那裏,不停的有人來,又有人離開。爺爺拉著我和哥哥,跟我們說這是爸爸媽媽,我抬頭看著那個很高很帥的男人,還有那個哭成淚人的女人,喊不出口。然後就看到爺爺和爸爸離開了,他們說什麼我不知道,這個時候那個女人抱著我,哭的幾乎暈過去,我學著他們的樣子,拿著黃色的紙往盆裏丟,我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穿的白色的鞋,戴著白色的布在頭上,我去問爺爺奶奶怎麼趕集還沒回來,然後我就看見他開始偷偷抹眼淚,他說:“媛媛啊,奶奶去了!你們也長大了,爺爺後麵要去照顧你大伯家的弟弟了,你和你哥剛好你爸媽回來了。大家以後都要去市裏了,開心嗎?”我突然有點不知所措,我不懂他話裏的意思,我問他:“我們要搬家嗎?”他看了看我爸媽,直接走開了。
也是那個時候開始,我好像有家了,又好像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