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狄平清那張“老”臉上微露慚色:“屬下知錯,屬下這就去攔住王參軍的隊伍。隻是,不知大人覺得,他什麼時辰上山合適?”
“何必約定時辰?待山上出了人命,自有人會逃下去的……不是嗎?”
————
就在按察使派出心腹狄平清時,趙管事也同樣派出了三如。狄平清去找的人是荊棘堡王參軍,三如去找的則是他家少爺。
楚麟。一想到他如今這個名字,向來沉穩的趙管事,也難免額露汗痕。
“定是大吉不忍心下手,反被少爺發現了。唉!大難當前,還愚忠盲從,這些個年輕人啊……”倚老賣老地感歎了一番後,趙管事終究是沒有忍住心中惴惴,第一次將目光投向了按察使:“誰能想到呢,一州之司,竟是白蓮教的內應!哼,鄔蔓戲班那些情報販子,倒是有些本事,少爺隻是拋了個餌,竟被他們揪出這麼大一把暗根來……”
自從唐朱玲把心思改到了花夜校祭後,那時蛟壬的影術突然對甲字院失去了效果,楚麟不得已,便將寶壓到了鄔蔓戲班之上,蛟壬做夜盜時偷來的那些個寶貝,全都折算成了現銀,付給宥辣子當了情報費。後者也的確不負眾望,雖然在刺探州府機密事失手負傷,可在之後追查玉全之時,宥辣子卻偶爾瞥見了玉全與按察使的密會,摟草打兔子,將太學內鬥之謎與按察使的底細全部連根挖出,算是徹底報了那一刀之仇。
“不過,宥辣子這丫頭能查到的,也隻有這些了。這白蓮教是以反陳起事為目的,卻為何要處心積慮要讓花陵太學生亂?這其中的利害,一時也查不到。但這其中頗有蹊蹺,玉全此人當上學宮長,已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如此慢火煎熬,耗費極大的耐心,這中間究竟藏著什麼秘密,值得白蓮教如此小心?”
這些疑問困惑,趙管事早已不止一次推演過,然而他卻始終守口如瓶,從未將這個調查結果透露給任何外人。至今為止,知曉按察使真正身份、知曉他今日要在花陵太學炮製慘劇的,就隻有趙管事親信,還有宥辣子一人。就連吉祥如意與那個重新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李進,也隻是對此事一知半解。
隻可惜吉祥如意是宥辣子的老客戶,宥辣子查到了什麼,第一時間還是與他們四人通的氣,否則趙管事真希望此事天下就隻有他一人得知才好。
雖說這麼講有些可笑,但他確實想替白蓮教保守住這個秘密。
宣威軍與白蓮教,曾是互相殺伐、換命過千的“交情”。但趙管事絕非與白蓮教打出了“感情”,而是因為如今的形式,隻有白蓮教重新出山肆虐,他背後的楚王一係才有重新受寵的機會。
“雖然還不知道白蓮教為何要把手腳動到這書院來,但如今時局撲朔迷離,程大哥因為擅自調兵一事,還被扣在京城難以抽身。東州若是白蓮肆虐,對我宣威軍來說未必是禍,何況……聽王府那邊的消息,太子的時日似乎不多了,那儲君之位……”
一位白蓮教的間諜與一位宣威軍副掌旗居然同台看戲,甚至同時心不在焉地看戲,實在是一種極為微妙的巧合。
一陣山風將趙管事的思緒捉回了眼前,他捏緊手中的“生香”壺,微微搖起頭來。
“就算咱們楚王府要‘養賊自重’,也絕不可拿二王子的命開玩笑!畢竟……白蓮教若是把那玩意兒放出來,若可不是鬧著玩的!說起來,這都是雪十一娘留下的妖術!真是害人匪淺!當初真該拚著一死,把這妖女了結了才好!”
————
“李捕頭,你不能上去!”
驪山山腳一處林蔭偏僻處,發生著這樣的一幕。天生神力的二祥將李進的腰牢牢箍住,小意也扔了拐杖,幫忙扯住了李進的雙腳。而反觀李進,他仍是一身的短打扮,隻是脫下鬥笠後,一張蠟黃色枯臉汗如雨下,竟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二哥你輕點!”雖說小意也在死命抱著李進的腳,可他卻緊張地喊道:“莫把李捕頭的創口給崩裂了。”
二祥的牙根咬得都鼓脹了起來:“你試試……李捕頭力氣忒大……”
李進這一身的汗,有一半是痛的,另一半是急的。
他身上的確有著傷,這傷算起來還是拜楚麟所賜。而他急的人,則是此刻身在驪山上花陵太學中的唐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