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風土誌》——自唐起,驛站便是朝廷行文通令之要害,元末時,朝廷驛站的車馬已可供民間所使。隻要身為蒙古人,有時交付些許銀資,便能換取搭成驛站車馬的職權。驛車大多是健馬良駒所駕,又有軍士同行,腳程不但不慢,還免除了諸多風險。之後,“客驛”這一做法便保留了下來,陳德壽皇時,客驛已有了諸多進步,百姓可以在驛站寄信、托物、租馬,還能搭乘朝廷的客驛車穿行於州縣之間。
跟李進二人忙活了一個上午,“老爹在哪兒”的麻煩才算是有了些眉目。在可靠的人選中,兩人商量著找出了個相對年輕老成的捕快來。人選剛定,唐朱玲這不知愁的丫頭就犯起戲癮,急著要親眼見見這位“假老爹”,看看他是不是個會能騙過楚麟的人。
“你莫要急著考較別人。”李進攔道:“此事需擔不少風險,更不得張揚,他雖是我部下,可還不見得能爽快答應。今夜我請他喝酒先探一探口風,你急著露麵,萬一人家不肯,難道還要逼我滅口麼?”
“大哥才沒這麼狠的手段,要是燕捕頭還差不……”話說到一半,唐朱玲自己都怔住了:“怎麼扯到燕捕頭身上了?”
“你啊,還記恨燕副總捕呢?”
唐朱玲趕緊喝起茶來,杯子裏傳出她悶聲的回音:“我沒有啊。”
她的腳尖不自覺地往門外撇著,沒有舉起的左手手肘緊貼在了纖腰一側。見她這副架勢,別說是老成的李進,就是楚麟多半都能看出這話題她不想再多談。
李進見狀搖了搖頭:“行了,究竟誰來假扮你老爹,這事兒今晚就能有眉目。你也別閑著,得做些準備,好應對楚麟的問題。”
唐朱玲吹著茶泡泡反問:“問題?”
“這幾日,我和燕捕頭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因為偷子娘娘一案,楚麟已經懷疑了你是衙門派來的假妻子。原本你我應該越少聯絡越好,可如今楚麟一心要見唐老爹,咱們倆是不得不碰頭。幸好,我也算是唐老爹義子,他老人家要來花陵,你我見幾回麵,商討一下接風洗塵之事也無可厚非,隻是楚麟若真已起了疑心,你回去還得多準備一些說法,好讓他相信你來衙門是真的與我在商討回門一事。”李進說著取出一張花陵都附近的地圖:“昨兒今兒你往衙門跑了兩趟,回去楚麟必會問東問西,打聽老爹‘如今到了何處’,‘何日能到都城’之類的問題。”
唐朱玲一豎手指,輕輕驚叫了聲:“啊呀!我想起來了!昨晚他就問過,我裝睡糊弄過去了!”
“這便是了,演戲演全套,我身為花陵總捕頭,每日都要從周遭收到文書。若唐老爹真是從秋林驛來都城,我這邊若是沒有收到任何行程消息,那必會被楚麟懷疑。這地圖上是我虛構的情報,唐老爹從秋林驛出發的日子,選擇的路線,搭成的驛車號,這些你都要記熟了。父母在外遠行,身為兒女,打聽驛車號是人之常情,可別在這點上露了破綻。”
“大哥,我是不是給你添了大麻煩?”出乎李進意料,唐朱玲並未低頭看向那張情報圖,反倒是露出了少見的凝重表情:“這些假情報又要算行程,又要打聽車號,恐怕要算一個晚上呢,你昨晚上又沒沾枕頭吧?”
這話聽了,李進既是欣慰,又有些不好意思,他隻好反過來取笑道:“你的黑眼圈也不輕啊!怎麼,覺得對不起大哥,昨晚也沒睡好?”
“猜對一半!本姑娘可不是吃了虧不吱聲的人!”在李進目瞪口呆的表情麵前,唐朱玲忽然就變回了那副鬼靈精的模樣:“昨兒我想了一夜,渾少爺這回將了咱們一軍,這口氣可不能忍,必須讓他也吃點苦頭!”
好不容易接受了唐朱玲這六月天般的變臉速度,李進耐著性子問道:“你準備……讓他吃什麼苦頭?”
“本來還沒想清楚,不過大哥你剛才一提到‘身為兒女’,我這條連環計的東風就到啦!”唐朱玲豎起手指,大概又嫌這動作不夠表達這條計策的絕妙之處,又用手肘“砰”的一砸桌麵兒,這才得意地“奸笑”起來:“大哥不是說過,一直查不到楚麟的家世背景嗎?”
李進原本還以為唐朱玲又要胡鬧,可聽完這話後,他竟也露出恍然之色:“沒錯,為人夫見嶽丈天經地義,那麼……”
“那本姑娘這個醜媳婦,也總要見公婆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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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是個頗為神奇的地方,根據花仙廟的師父們所說,平日人們所記之事、所學之識、所發之情,全都放在腦袋這個地方。而唐朱玲覺得,她的腦袋比起其他人來還要更“神”一疇。因為這顆腦袋能記下十多年來的一切所學,卻無法保留同一種情緒超過十炷香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