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壽五十五年花陵都刑斷簽》——偷子娘娘係善因花會劉善一黨,主犯劉善、其正妻劉氏、護院頭領陳渤,另有從犯三人。劉府後院地下設有密室一座,造於空井之中,由機關石輪轉動開啟。內有囚童十數人。
為何會變成這樣呢?還未長到十六就嫁給了他,一直被捧作掌中明珠,又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雖然進入暮年仍未能誕下子嗣,可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卻從未變過。善因花會劉家,雖說花盟會中最小的一支,卻是連官府都得罪不起的豪門。最重要的是,明明在下手前精挑細選過,偷來的孩童都屬於那些苦哈哈泥腿子,為什麼事到如今,還會有人替這些窮人出頭,將他們劉府逼入絕境?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那些農賤的死活都沒什麼重要不是嗎?為何竟有人為了他們的孩子敢如此犯上?
為什麼這些賤仆會這樣?一個個平時吃府裏的、穿府裏的,一府之尊被如此羞辱,他們為何還要阻止我殺人滅口?
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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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劉夫人的怨恨如何刻骨,正半掛在井下的唐楚二人還絲毫體會不到。對於他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完成這項轉石塊遊戲。
我來介紹一下遊戲規則。
楚麟選手和唐朱玲選手被強製逼入一座很深的空井中,而護著兩人不至於摔死的保證,就是一根用木術特製過的嫵媚花藤,花藤的一端由楚麟選手抓著,另一端牢牢地捆在井口的劉善選手身上。至於唐朱玲選手的任務,就是抱著楚麟選手的腰部,在保持自身不掉落的前提下,用雙腳摸索井壁內側的一個開關……
顯然,就算用玩笑話回顧了一下兩人的處境,兩人的這次經曆也絕不可能如遊戲般愉悅。
首先,承擔著兩人重量的楚麟先失去了思考能力:“哇!玲兒你踩實了別亂動啊!”
“可是這塊石頭能轉啊!是個輪盤一樣的東西!”唐朱玲半張臉都被楚麟的肚子埋了進去,隻能勉力傳出一點聲音:“你不是說過這井下有密室嗎?井壁光滑一片,隻有這一塊石輪凸在外頭,一定是密室的開關!”
楚麟邊說邊再次咬住了手裏的花藤:“那你確定這東西能打開密室?”
“不會的,我絕不會猜錯!”唐朱玲的回答出奇的自信:“我聞到了桑麻花的味道,和小意拐杖上的花香一模一樣。香氣就是從井壁裏頭傳來的!”
楚麟登時沒了反駁。唐朱玲知道,在嗅覺問題上,他已對自己有了絕對的信任,在努力用腳掌邊緣轉動石塊的同時,她埋入楚麟腹部的臉蛋上,也露出了一絲不經意的笑容。
隻是失去了唐朱玲的支撐力,重量負擔再次完全落在了楚麟一人身上上,雙臂撕裂般的痛感他頓生“車裂”的酷刑錯覺。然而這還不是最壞的結果,就在唐朱玲把那塊石頭扭出“嘎啦啦”的聲音時,井口忽然傳來了一陣異樣騷動。
“誰敢攔我,我就先殺了他!你們這些賤仆,配不上我劉家養你們這麼多年!給我滾開!”
“夫人……”
“滾開!誰再敢攔著,我便將他推下去陪葬!”
聽著劉夫人那扭曲的尖叫,唐朱玲幾乎不敢相信這聲音和剛才那名貴婦出自同一人。她將上頭的大概對話複述了一遍後,楚麟立刻驚惶大呼:“快!玲兒!轉快些!上頭要放箭!”
“你別亂叫啊!你一叫我腳就伸偏了!”被肚腩擠兌著臉,唐朱玲歪著半張嘴抱怨道:“剛才叫我踩實了別亂動的是你,現在叫我抓緊轉的也是你,本姑娘淨被你使喚了。”
“鬧脾氣也得活著才行啊。”楚麟焦急地抬起頭張望井口:“快趁他們放箭之前躲進去!”
“知……道……啦……”唐朱玲也努力地控製著渾身每一處的力道,雙腳夾著石輪,腰部奮力扭動著:“快了!就快了!”
然而,就在石輪處傳來一聲機關響動時,井口也傳出劉夫人的嘶喊:“我要你們死不見屍!”
恨怨之音化作一陣冷風兜頭刮了下來,雖然楚麟聽不清她的每一個字,但那話中濃濃的殺意卻已再明顯不過。
“他們放箭了?”
這個念頭本身就化作幾道冷箭,把楚麟的頭皮直射得涼颼颼的。隻是這一陣“自己嚇自己”的顫栗過後,真正的箭卻始終沒有射來。
楚麟也知道自己嚇破了膽,索性問道:“玲兒,聽到破空聲沒有?”
“沒……好啦!”
“好了?什麼好了……哇!”
楚麟話音未落,唐朱玲已經一腳蹬在井壁上,兩人被反彈到了另一側,又在重力的作用下回蕩了過來。然而預想中的衝撞並沒有到來,原本是密實井壁的一側忽然開了個口子,露出條一人半高的甬道來。垂在下頭的唐朱玲當先蕩了進去,雙腳踩實在了甬道的地麵上。
一想到井口隨時還會有弩箭射下來,唐朱玲顧不得高興,趕緊加把力將楚麟往甬道裏拖。然而楚麟僵硬的身子上反抗的力道越來越重,到最後竟然開始反將唐朱玲往甬道外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