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風土誌》——君(皇帝及族屬)、命(官員)、士(文人)、商(商人)、工(各類手藝者)、宗(出家人)、農(普通百姓)、賤(無業者或流民)、囚(犯人)、明(朱式餘孽),陳漢天下君民,由此十等組成。
《花陵百說》——花女雖敬花仙,卻以木術為憑,澤世精藝,藝屬工。
劉夫人帶來的排場可真不小,光是上好的“蛋殼燈”,下人們就提了八盞。燭火原本微弱的光芒透過琉璃燈罩延鋪開來,原本光暗分明的後院,此刻卻連旮旯裏都沐浴在了一片淡黃色的光幕下。
柔和的光線並未讓人感到輕鬆,至少楚麟現在的麵部神經就快崩斷了,捆在劉善身上的那根嫵媚藤也一樣。
看著眼前這株動物和這位植物的“雙斷在即”,唐朱玲反倒是冷靜了下來。前方是人多勢眾,底牌不明的一家主仆;背後是因為嫵玫藤旱裂而忽然手忙腳亂起來的楚麟。短短片刻,唐朱玲反而冷靜了下來,她學著方才楚麟的語氣,向著劉夫人方向脫口便喝道:“犯婦劉氏!你可知罪否?”
楚麟正被旱裂花藤攪得焦頭爛額,忽聞唐朱玲這一喝,連心口都險些嚇炸了,急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喂,你刺激她做什麼?”
“你隻管掘地上的濕土敷在花藤上便是,嫵玫藤遇濕方能漲開,脫水則細縮生脆。這根嫵媚已開始旱裂,再不快些敷濕土就要斷!”唐朱玲繞口令似地低聲示道:“我手指受了傷,嫵玫藤遇血會生出刺來,所以隻能你來掘濕土。至於本姑娘……就來拖住這個劉夫人。”
“胡鬧什麼?你這暴脾氣不惹得玉石俱焚才怪!虛張聲勢這套,相公我熟得很……”
“很熟?你對我也用過?”
“啊?用過什麼?”
“虛張聲勢啊。”
“我唯一一次想對你用這套的時候,就被你撒了一臉的花粉,到現在都怕癢……姑奶奶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反正你莫要亂來,還是由我與她說話。這條藤蔓斷了就斷了,反正隻要有這把火銃,就不怕……”楚麟的勸阻啞然而止,空空如也的內袋傳來一個殘酷的事實,他事先藏在袋中的幾顆蠟丸彈藥……
不見了。
楚麟突如其來的沉默,讓負責擋在前頭的唐朱玲更多了一份慌亂:“怎麼了?不怕什麼?哎呀!我們兩個一直不說話怎麼行?那個劉夫人已經在和她的丫鬟商量啦!”
“蠟丸彈藥呢?難道剛才拖著劉善走的時候,被蹭落出來了?”等不及楚麟思索,劉善身上的花藤竟發出枯葉碎裂之聲,而原本昏昏沉沉的劉善也似清醒了過來,不早不晚地掙紮了一下。這回楚麟再也顧不得多想,立刻放下火銃,按照唐朱玲的話,奮力用碎瓷片掘起地上的濕土來。
“哪兒來的賊人,還敢在此胡言亂語,大放狂言?”正在兩人亂作一團之際,始終不發一言的劉夫人終於開了腔,她的聲音比相貌更老幾歲,每字每句都不似是從前方傳來,反倒聽著像是自上而下壓入雙耳一般:“我善因花會乃花盟會下屬,就是知府大人到訪,也要規規矩矩遞上拜帖。你二人闖我宅邸、綁我丈夫本已是死罪,但我已吃齋信佛多年,看在慈悲一念的麵上,還不願仗家勢鬧出人命來。不過你們若再對我劉家有任何汙蔑之言,那可就別怪老身肅正家名了!”
唐楚二人這一晚上確實是把劉家得罪慘了,可是劉夫人方才那番話中,卻刻意漏去了今夜府中最嚴重的一樁事情——護院頭領陳師傅的死。作為劉善的原配,早已年過五旬的劉夫人的心機豈會簡單?她一開口就處理了眼下最棘手的一樁危機,那就是劉府下人們心中的惶恐。
如果自己效忠的家主真是喪盡天良的偷子娘娘,那自己還會替劉府賣命嗎?
正是抱著這樣的懷疑,劉府上下才始終沒有齊心,才讓唐楚這兩個不會武功的小家夥鬧到現在。然而劉夫人短短一席話,避開了所有駁雜信息,連犧牲的陳師傅都不提,偏偏將最憤怒的地方放在了“汙蔑我劉家”這點上。在這種暗示下,那片醞釀在眾家仆心中的疑慮,已開始逐漸消散開來。而一旦這些家丁消除疑慮,不再束手束腳的話……
若是楚麟現在沒有手忙腳亂的掘泥敷藤,他一定能聽出劉夫人這番話中的目的。隻可惜現在負責拖時間的人不是他,而是唐朱玲。
“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唐朱玲是也!”咱們的小花女義正辭嚴地答道:“劉善就是偷子娘娘,此事證據確鑿,躲在你後頭那兩個護院,他們身上的花熏一是金綠蘭、一為紫漿芋,和幾天前丟了孩子的人家屋內留下的殘香一模一樣。”
對於唐朱玲的一番話,劉夫人半句反駁沒說,反倒歎了口氣:“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