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她雙手一撐就想起身竄向門口,滿頭的金釵銀飾頓時叮叮嗡嗡吵了起來,逼得唐朱玲趕緊又坐了回去。她一邊使勁呼吸,一邊開始勸自己不要衝動,木術終究是侍花弄草之術,比不得真正用來廝殺的武功。若新房外頭真是夜盜本人在,唐朱玲貿貿然獨自闖出門去抓人,那可就真的要血染新房了。
沒錯,咱們的唐朱玲的確另有所圖,她根本不是來嫁人的,她是來抓人的。
說起新娘子的身份還有些複雜,雖精通花女的木術,可年滿十八的她已在花仙廟辦過“退紗禮”,算正式退出了花女的行列。如今唐朱玲的身份是花陵都府衙總捕頭李進的義妹,應算得上是半個捕快。而她強嫁給楚麟的原因,正是為了抓住那個在城裏橫行無阻的飛賊——夜盜。
“待到明日見青天,定要將你罪狀一陳陳,一條條,數個幹淨。”
唐朱玲一獨處時,便忍不住會哼幾句戲詞。腔是白話腔,沒什麼難度,她襦甜清亮的嗓子低聲哼唱也如黃鸝般悅耳;詞兒是《包拯破天》的戲詞兒,是城西鄔蔓戲社最近正紅的段子,說的就是宋代包青天智審天王爺的故事。這白話戲但求讓看客圖一樂,便不怎麼嚴謹。曆史上的包拯中過進士,還是做京官的,但戲文為了更貼近百姓,將包拯寫成了一個小縣官,無權無勢,隻憑借自身機智,才將一介王爺判了罪。
以往看這出戲時,唐朱玲就看著特別帶勁,演那王爺的角兒生得一張富潤麵孔,白白淨淨,像極了那便宜夫君楚麟;而出身卑微卻有勇有謀的包拯,不是她正義女捕快唐朱玲卻是誰?
“夜盜開始出手是在大半年前,正是楚家來此安家落戶的時候;夜盜偷竊的寶物價值連城,也隻有富貴之家才周轉的了。義兄和燕捕頭說得沒錯,楚麟自稱江南行商,卻一點銅臭氣都沒有。家境殷實,詭稱身份,連我都看得出其中必然有詐!他就算不是夜盜本人,也多半是幫忙銷贓的幫手!”一頭搖晃著的釵飾漸漸靜止了下來,平下心來的唐朱玲亦是心念連閃:“平日裏你這楚府有花盟會護著,就是燕捕頭也不得隨意進來,今晚我唐朱玲可是深入虎穴了。本姑娘真是太天才了,委身虛嫁,灌醉賊酋,到時候把夜盜的真實身份問出來……嗯!無懈可擊。這次要是抓到了夜盜,把這故事寫進戲文裏也不錯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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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字成雙,能推開這扇雙喜門,怕不知是多少男子一生的夢想,可咱們楚少爺還在門前舉步維艱。
“少爺啊,醜郎君總要見夫人的,您總不見得在門口站一夜吧?新夫人不會吃人的,進去歇了吧!”
“滾,你才醜,本少爺可是能登台唱角兒的俊臉。”楚麟回頭撇了大吉一眼,忽發問:“大吉,若是我賞了你一萬兩黃金,可好?”
還不等小廝表情複雜起來,楚麟又立刻追問:“等你富甲一方了,有漂亮姑娘削尖了腦袋要嫁給你,你可高興?”
“高興,自然高興,那有什麼不高興的?”
“若是這姑娘有一個當總捕頭的義兄呢?”
“管她是誰親戚……額……”大吉終於琢磨出了滋味:“少爺,您是說……這婚事是李總捕授意?”
“現在我總算有點明白父親的苦衷了,有財無權,終究難以抵擋他人覬覦,過不得安生日子的。”楚麟歎著氣挑明:“為了求財,一城總捕頭都會與江湖女騙子聯手……哎,世人貪財至此,這段子簡直可以寫進我的新戲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