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推門的聲音,半夏聞聲望過來,一雙水眸裏那欣喜的光亮晃得樓子寒眼前一痛。
“王爺,您回來了!”她站起身跑過來,有些欣喜又有些怯弱的樣子。樓子寒尷尬的回了回神,“怎地這麼晚還不睡?”
“嗯,半夏等王爺回來。王爺今日累壞了吧,可曾用過晚膳?這些飯菜隻怕是涼透了,半夏這就去為王爺重新熱一熱,王爺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吧。”她嘰嘰喳喳說了一通然後端著涼了的菜盤子轉身就要走,被樓子寒一把攔下來。
“我不餓,不用忙活了。來,你坐。”
半夏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順從了他的意思。
樓子寒一手搭在桌沿上神情有些凝重的樣子,他看了半夏一會兒,然後說:“前些日子在宮裏麵,終歸不比在自家自在,所以有些話有些事也就耽擱了。今日正好你在,我也就不繞彎子了。”頓了頓,他道:“半夏,我說要送你出府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半夏一聽當時就跪倒在樓子寒麵前,眼神無比堅定的跟他說:“半夏還是那句話,願意永生留在王爺身邊,伺候王爺。”
“那你可知道,留在我身邊伺候我的代價是什麼?”
“半夏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隻要能夠留在王爺身邊就好。”
樓子寒挑眉:“你倒是有趣,隻要能留在我身邊?那本王若是不拿你當個人看,隻拿你當個侍寵呢?”
半夏的臉色白了一下,然而還是堅定地磕了個頭,態度不言而喻。侍寵和侍妾,和普通的被臨幸的侍女不一樣,是被呈上來專門供王公貴族們玩樂的人。她們不會隻專屬於某一人,而是流轉於各個貴族之間。今天你玩膩了就轉手送給別人,明日你玩兒膩了,再轉手送到別人懷裏去。說白了,就是一個可以送來送去的物品,一個玩物,一個妓,連妓都不如。
樓子寒指尖一下下叩擊著桌沿,若有所思的說:“半夏,你這麼堅決的態度,倒是讓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這麼執著呢,難道放你出府去過個正常人家的日子,不比留在宮裏,留在府裏強嗎?寧肯做一個侍寵都要留下來,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好點的理由?”
半夏想了想,終是低聲說道:“從小,奴婢就被賣進了青樓,養父拿了老鴇二十兩銀子,便送了我的終身。奴婢本以為,這輩子也就在此從此墮落下去,奴婢是認命的。隨著年齡的增長,奴婢這張臉惹來了不少的麻煩。翻奴婢牌子的恩客絡繹不絕甚至應接不暇。樓裏麵姐妹們妒忌,以是常常在媽媽看不見的時候排擠我,欺負我。媽媽隻為了賺錢,隻要能賺錢她才不管我的死活。而那些人……”半夏像想起什麼似的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身子,不住的顫抖,大大的眼睛裏滿是驚恐落下滴滴淚來,不消片刻就濡濕了羅裙。
樓子寒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得出這些家夥們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尤其是朝廷官員。這些畜生!看半夏如此驚恐的樣子,一定是受了不少淩辱和虐待。樓子寒輕輕拍著她的頭頂安慰:“都過去了,別怕。”
半夏吸吸鼻子一抹眼淚,繼續道:“本來女婢也是死心了的,然後有一日被招進了宮裏去。奴婢自知與皇後娘娘有雲泥之別,且奴婢自身肮髒不堪……被送到王爺身邊也早就做好了一夜春宵後或是被玩弄至死,或是被轉手送人的命運。可是王爺非但沒有,反而給了奴婢想都不敢想的待遇。奴婢很感激王爺,雖然外間對王爺的傳聞並不好,可是這些天的接觸下來,奴婢知道王爺並不是那樣的。王爺,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樓子寒靜靜聽著她說這些話,本來還有些惆悵的,然而聽到最後一句簡直哭笑不得了。溫柔的人?他自己都不知道溫柔兩個字怎麼寫!
半夏繼續道:“況且,半夏一無所長,從懂事來會做的就隻有伺候人而已。即使王爺將半夏放出府去,多半也不得善終。若王爺執意如此,與其身邊無依無靠受人非議的死去,倒不如給王爺當做侍寵,至少還能得幾日溫存。”言罷半夏鄭重的給樓子寒磕了三個頭,再不言語,然而態度堅決。
樓子寒為半夏的貞烈沉默了。他托著腮腦子裏想著,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