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敲著醫院的窗子,顧瑤歎息一聲,閉上眼睛。
恍惚中顧瑤似乎又回到了她和沈晟遠在農村的那間小屋,顧瑤還沒有聽信盧恒的謊話帶著家裏的全部存款進城“打工”,諾諾和誠誠也都還好好的活著。
顧瑤離家出走的那天也是下著這樣的冷雨,年幼的諾諾爬下床跑出門找媽媽,她的耳朵聽不到聲音,被大貨車撞下了山崖;打著手電出門找妹妹的誠誠也在那個夜晚下落不明。後來縣裏的警察局說,那天有一夥人販子經過了村子。
這一切都是顧瑤後來在城裏開起店來後,偷偷回村才打聽到的。後來盧恒騙走了她從家裏帶來的存款,帶她開的店也血本無歸。
顧瑤孤身在城裏打拚,在事業剛有點起色的時候卻被查出身患絕症。
而這時來到顧瑤身邊不離不棄照顧她的,卻是顧瑤的前夫沈晟遠。
沈晟遠性格沉悶,寡言少語。他和顧瑤是娃娃親,顧瑤一直很不滿意這個不解風情的丈夫,嫌棄他們在農村清貧的生活,才會選擇離開他。顧瑤後來才知道沈晟遠在市裏打工賺錢,積攢著開了工廠,重逢時沈晟遠已經是小有名氣的實業家。
顧瑤沒有顏麵麵對沈晟遠沉默卻又厚重的愛。
沈晟遠沒有記恨顧瑤的不辭而別,也沒有怪她間接害死了兩個孩子。為了顧瑤的病,沈晟遠替她支付了巨額的醫藥費,在病床前拉著她的手安慰她。
自己不應該繼續拖累沈晟遠。顧瑤這麼想著,再一次不告而別,在一家偏遠破舊的小醫院裏孤獨的迎接死亡。
顧瑤不知道的是,城市的另一端,沈晟遠正冒雨尋找著她。經過盤山公路時,車子打滑側翻下了懸崖。
如果有來世的話,回到槐樹村那座老屋,顧瑤再也不會離開孩子們,離開深愛著她的丈夫……
“娘,娘!”
顧瑤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正身處她心心念念的老屋裏。
低矮的天花板,破舊的櫥櫃,印著大紅喜字和鴛鴦的暖壺。
雨水敲著窗欞,有小娃娃的哭聲從旁邊傳過來。
一個小男孩使勁拉著顧瑤的胳膊:“娘,娘,你快醒醒,諾諾發燒了。”
誠誠的聲音?
顧瑤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拉著她胳膊的小男孩,正是顧瑤的兒子沈一誠。
“誠誠?你真的是誠誠?”顧瑤又驚又喜,眼淚奪眶而出。她一把將誠誠拉進懷裏緊緊抱住,生怕這是一場夢。
“娘,娘你怎麼了娘?我是誠誠啊。”誠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害怕,他推了推顧瑤的肩膀。
顧瑤這時候意識到了不對勁。懷裏的誠誠又瘦又小,聲音稚嫩,隻有四五歲的樣子。
顧瑤立刻看向旁邊的萬年曆——一九八五年十月十六日!她居然回到了十五年前!
這時旁邊的搖籃裏又傳來了細弱的哭聲,顧瑤想起來,這是女兒沈一諾發高燒的那天晚上。這時沈晟遠還在市裏的工地上打工,顧瑤獨自帶著兩個孩子在家裏。
上一世顧瑤沒有把諾諾的這場病放在心上,想著農村小孩抵抗力強,過了很久見諾諾一直高燒不退,才隨便給她吃了一點感冒藥。沒想到才一歲的諾諾在這場高燒後就再也聽不到東西了。
後來顧瑤離家出走那天,諾諾因為聽不到汽車喇叭聲,才會在村口的公路上出了車禍。
一切都還來得及!老天讓顧瑤重生到諾諾失聰前,大概就是為了讓她好好補償一雙兒女的。
顧瑤抹了把臉上的淚,從床上下來:“誠誠,你乖乖在家裏帶著,哪裏都不要去。”
“娘,那你去哪?”誠誠看著顧瑤麻利的穿上外套和雨靴,擔心地問。
“娘帶諾諾去診所裏看病。”顧瑤摸了摸兒子毛茸茸的小腦袋,“很快就回來,誠誠先在家裏呆著好不好?。”
“好。娘要早點回來。”誠誠乖巧的點了點頭。
村診所離得遠,這個時候家裏還沒有買上自行車。顧瑤怕耽誤了諾諾的病,決定帶她過去。
顧瑤把諾諾從搖籃裏抱出來,緊緊抱在胸前。或許是感知到了母親的心跳,諾諾停下哭聲,哼唧了一聲,小手緊緊抓住顧瑤的衣襟。
顧瑤心裏一陣酸楚。上一世顧瑤對沈晟遠的木訥和冷漠不滿意,又埋怨沈晟遠把她扔在家裏辛辛苦苦的照顧兩個孩子,顧瑤把不滿都發泄在了誠誠和諾諾身上,對兩個孩子不管不問,有時還會打罵他們。
可即使這樣,誠誠和諾諾也一直愛著顧瑤這個不稱職的娘,渴望從她這裏得到一點點母愛。
顧瑤不由得抱緊了懷裏軟乎乎的諾諾,這一世,她再也不會讓兩個孩子受一點委屈了。
到了村診所,醫生馬祥泰剛剛鎖上門,就看見披著雨衣的顧瑤深一腳淺一腳的跑過來。
“馬醫生!馬醫生!”顧瑤的聲音還帶著些哭腔,“您先別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