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沉，大雨磅礴，鬱江波濤洶湧，厚重緊密的雨幕在湧動的江麵上泛起宛如仙境般的迷幻水霧。
楚然孑然一身，呆立在鬱江岸邊，茫然無措，任由風雨鞭笞著宛如行屍走肉的軀體，流淌著冰冷雨水的臉龐，兩股暖流悄然滑落，腦海中那痛徹心扉的畫麵反複閃動。
時光回溯，一個小時前的楚家飯桌前。
楚然埋頭忐忑地扒拉著飯碗，心中生出些惶恐與不安，更是羞於抬頭看向麵無表情吃著飯的楚父楚母。
五六歲的弟弟楚旦，完全沒有意識到餐桌前那逐漸凝固的氛圍，不停掃蕩著眼前的食物。
“啪嗒”楚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氣得將飯碗倒蓋在了桌麵上，一時間整個客廳悄然無聲。
楚然被楚父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身體僵硬，含在嘴裏的飯菜如鯁在喉，他整個人也變得小心翼翼，極力降低自己在飯桌前的存在感，生怕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就會引爆楚父這座在爆發邊沿的活火山。
“楚然，你自大學畢業至今有多久了？”楚父麵色鐵青，極力忍耐著心中的怒火，盡量把自己的語氣放得平緩。
但這平靜緩和，看似平常閑聊問候的語氣在楚然耳中，卻變得冰冷無比，失去了那僅存的一絲溫情。
楚母此時也放下了碗筷，一臉愁容，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弟弟楚旦也被眼前這股凝重的氣氛弄得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有兩年半了。”
楚然艱難的咽下口中的飯團，不安的心沉入了穀底，臉上反而開始釋然，與其苦苦煎熬，不如早點麵臨審判。
“兩年半了啊，你說說，畢業這兩年半光景裏你在幹嘛？”
“天天躺在家中，晚上不睡？白天不起？”
“醒了就等你媽煮好飯菜求著喂到你嘴裏？然後又接著打遊戲，打完遊戲又熬夜沉迷於小說？”
“你心裏就沒點別的想法或羞愧的？你年紀輕輕，怎麼就能一直毫無愧疚之心，理所當然的在家裏當蛀蟲？我問你，你是怎麼趟得下去的？”
楚爸一條條數落著楚然不出去工作，不務正業的種種頹廢行為，言語中盡是失望。
楚然一聲不吭，頭顱仿佛有十萬斤重，壓得他怎麼也抬不起來。沉入穀底的心在名為“羞恥”地不停撞擊下，生出了絲絲裂痕。
“前天你跟你那幫狐朋狗友去喝酒，半夜開車回來路上把拾荒的老人，我已經把家裏僅存的十幾萬賠給了人家。”
楚爸在失望中看透幾分了世事，把倒扣在桌麵上的飯菜重新一點一滴不敢浪費地扒拉回了碗中，自顧自地往嘴裏塞了幾口。
“我和你媽已經不指望你將來如何如何了，在你身上也沒了期望，二十好幾的人了，吃完這頓飯，你就離開這個家吧！”
楚爸此話一出，客廳裏陷入了死寂，楚母在一旁別過臉去，無聲地啜泣，楚旦也沒了往日的頑皮搗蛋，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吃飯。
楚然極力控製著自己快要無力的身軀，喉嚨有些哽咽，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快速地吃完碗裏的飯菜後，楚爸拍了拍弟弟楚旦的肩膀，“旦旦，好好吃飯，爸媽以後還指望你養老呢！”說完，就轉身上樓去了。
楚然在楚爸走後，桌子上的還沒吃完的飯菜也沒胃口繼續吃了，他知道這個家已經容不下他這條廢材、蛀蟲了。
“哥哥，你要去哪？”弟弟楚旦看到哥哥顫抖著身子往門外而去，不解地大聲喊道。
“旦旦！”楚母哭出聲來喝止想要追出去的楚旦，最後還是於心不忍，從口袋裏掏出一卷紅色的紙幣塞到楚旦手裏。
“去，把這個拿去給你哥哥，然後就回來吃飯，明白沒？”
楚旦懵懂地點了點頭，追上了哥哥，把楚母交給他的東西塞進了哥哥的口袋了。
“哥哥，你要好好的。”
“旦旦也要好好的，以後千萬不要學哥哥這樣子沒用。”楚然強顏歡笑揉了揉弟弟的頭，把他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