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的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街上行人三三兩兩,
青石小道上偶有頑皮的小童跑過,濺起淡淡的一圈水紋,
整個城鎮都籠罩在煙雨蒙蒙之中,
小道兩旁聳立著一排排青瓦白壁的房舍,鱗次櫛比,
遠處重簷樓上的酒家裏傳出隱隱的琴聲,打破了雨中的靜謐,讓城鎮有了一絲絲文人墨客的詩意。
白壁錯立的巷子轉角出現了一個清瘦少女的身影。頭戴鬥笠,白色勁裝上披著亞麻蓑衣,身後背著一個與她身形不符的棕色大藥箱。
少女緩緩前行著,雖說穿得一身樸素衣裳,可仿佛鍍了一層淺淺白光,雨水竟錯落開她周身,
鬥笠壓得很低,幾乎看不見她的麵容,
她右手穩穩地拿著幌子,上麵書寫著幾個大字:懸壺濟世,藥到病除。左手卻握著一個銅鈴鐺,鈴鐺周身雕刻著獅身羊角的神獸。
頑皮的小童從她身邊嬉鬧著經過,她輕巧地避開了,走了一會兒,停在了一幢古樸的棕木雕花門前,門並不高大,看起來倒並非是正門,周遭也非常靜謐,隻聽得頑童嬉鬧跑跳的聲音。
白衣少女握住門環用力敲了一下,間隔了一會後,又敲了兩下,再間隔一會後,用力敲了三下,之後退到一邊,靜靜等待著。
小童們嬉鬧的聲音漸漸遠去,此刻,巷子裏已經安靜地可以聽到細雨拂地的聲音。
過了不多時,棕木門緩緩開出一條縫,從裏麵探出來一個包著布頭巾的腦袋,
左右張望了片刻,又探出了穿著灰布仆從服飾的半邊身子。
那人看到靜靜立在一邊的白衣少女後,麵露喜色,壓著聲音說道;“小先生,快快進來吧,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時了。”
少女抬頭與他甫一對視,仆從打了個顫,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穿透了一般,愣愣地望進了她琥珀色的眸子裏,少女稚嫩的麵容帶有些英氣,雌雄莫辨,她避開視線,輕輕點了點頭,壓了壓鬥笠,將左手的搖鈴收進背後的藥箱,穩穩橫提上幌子,仆從緩過神來,兩道人影一起閃進了院子。
大院裏的氣氛十分壓抑,雖說在白日裏,但隻有四方瓦簷圍成的天井裏投下了一絲光亮,周遭寂靜無聲,隻聽得見順著屋簷滴下來的雨水聲。
少女闊步隨著仆從繞過大堂,並不東張西望,而是直直進到院落最裏麵的一間房裏。
仆從輕輕敲了敲房門,隻聽得裏麵隱隱傳來男子夾雜著輕咳的聲音:“進來吧。”
吱呀一聲推開房門,仆從恭敬側身立在一旁:“小先生,請進吧,老爺就在裏麵。”
少女欠身回了個禮,便跨過門檻進到了房裏,仆從在外麵帶上房門便遠去了。
房間裏很暗,雕花窗外透進來一點光亮,左手裏間裏端坐著一個人影,身形瘦弱,乍一看去甚是瘮人。
那人影緩緩起身朝外走了過來,少年立在原地並未動彈,隻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眼見對方漸漸走出了暗處,深陷的眼窩,疲憊不堪的模樣,他用一塊白布捂著嘴,不停輕咳。
“三日未見,你的氣色又虛弱了不少。”
少女將藥箱放在桌上後,拿出了一堆家夥什,有瓷碗,銀質燭台,一包銀針,和棕色紙張包裹著的粉末,
隨後他用隨身攜帶的打火石,點燃了事先準備好的銀質小燭台。
同時單手鋪開針包,雙指夾住其中一根,取了出來,放回打火石後,用銀針戳破了自己的手指,稍微用力擠出了幾滴血,小心翼翼地滴到了瓷碗裏,並倒入粉末,摻入了一點茶水。然後他將銀針放到了燭台上烤了起來。
這一係列動作十分嫻熟,想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瘦弱的男人悄然坐到了桌旁,說道;“夏小先生,我從前想著七娘不會如你所說,非是人類,但今日來她的行為舉止卻越發奇怪了起來。”咳嗽了兩聲後,他拿開手帕,上麵赫然噴濺上了一些血跡,“現下這麼看來,卻也由不得我不信了,前些日裏我總是在夢中同她歡好,多番下來,我身體越來越虛弱,這才遣人去喚小先生。”
原是這白衣少女夏沉,正巧遊曆到熹州,在集市上見到這瘦弱男人印堂發黑,想是有汙穢纏身,上前好言相勸,此人非但不信,反而將夏沉罵了個狗血淋頭,叱其江湖術士,招搖撞騙。
直到如今人已經快不行了,才想起遣人前去請教,好在夏沉並未遠去,這些時日依舊是在熹州晃蕩,做個江湖遊醫,她這遊醫卻又同尋常遊醫有所不同,除了治得了個別風寒頭熱,大多的疑難雜症他卻是束手無策的,可驅邪捉鬼降妖的勾當他是爐火純青,但這些卻上不得台麵,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擺攤設點。
但是憑借著這三寸不爛之舌,夏沉倒還是攬到了不少的生意,想來他確實是有幾分本事的,不過也多半是看人下菜,一般達官貴人更容易染上這些不幹淨的玩意,所以她每單生意倒也可以撈到不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