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白皙靈巧的手,仿如玉蘭初綻般輕輕觸動電源開關,瞬間,熾熱灼亮的“小太陽”光芒萬丈,把豪華寬敞的浴室變作熱氣襲人的暖房。每一件潔具、每一塊瓷磚都堪稱絕倫精品,每一個細微之處無不彰顯其高貴的品質以及主人獨到的審美情趣。墨綠色的地麵令人仿佛置身美麗的大草原,鋥亮的金屬管件則顯示著西洋宮廷貴族般的風情。
音樂舒緩,如水般流淌,滲進肖娜柔波蕩漾的心海,演繹不朽的經典:“夜色茫茫照四周,天邊新月如鉤,回憶往事恍如夢……”一曲終了,輕解羅裳,一尊冰清玉潔的雪白胴體驚豔而出。傾瀉撒播的暖流肆無忌憚地吻遍她每一寸肌膚。
沐浴之後,她徑直走向臥室,鑽進暖洋洋的被窩,從枕頭下摸出遙控器,打開電視。正在播出的是《A市新聞》,屏幕上,一位氣質儒雅、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身穿黑色長風衣,站在某山區小學的教室門口,麵對電視台記者的話筒慷慨陳詞:“百年大計,教育為本。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隻要我們康華集團公司的旗幟一天不倒,誓將捐資助學進行到底!”
話音甫落,簡陋殘破的教室掌聲如潮,該校師生如眾星捧月般將中年男子簇擁著。一個校領導模樣的男子擠進人群,緊緊握住他的手,言辭懇切道:“唐總,太感謝您了,您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唐總一臉真誠道:“應該的,應該的。”
肖娜目不轉睛地盯著唐總,甜甜一笑。
電視屏幕上鏡頭切換:一隊大義凜然的警察押著一夥垂頭喪氣的犯罪嫌疑人。主持人畫外音:“近日,我市警方成功打掉以馬建學為首的黑惡勢力犯罪團夥,抓獲犯罪嫌疑人十一名……”
床頭櫃上的一個水晶鏡框裏,肖娜依偎在西裝革履的唐總身邊,滿麵春風。
忽的,肖娜想起什麼,翻身起來,披上睡衣,走到窗前,輕輕掀起天鵝絨窗簾的一角,靜靜注視著樓下的保安室。
寂寞長空,孤月亂星,夜幕下的麗水庭院,靜謐安詳,水銀路燈華光傾瀉,灑下一地銀白。今晚,是一個叫作周銘生的年輕保安值勤。
肖娜不明白,自己究竟怎麼了?每次路過門崗,看見這個年輕帥氣,靦腆得像一個大男孩似的保安,她都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的眼神幽然深邃,隱在一雙濃黑如翼的劍眉下,泛著幾絲憂鬱,每當與他羞澀的目光相觸碰,柔情就如同春蠶吐絲一般,一點點將肖娜作繭自縛。
保安室門口,周銘生穿著筆挺的黑色製服,頭戴上白下黑的大蓋帽,紮著雪白的威風腰帶,身姿挺拔傲岸。他摸出煙點燃,在門口來回踱步,仿佛正思索著什麼。俄爾,他抬起頭來,朝肖娜的窗口方向張望。
如此距離,他自然是無法望見肖娜,而她卻仿佛被針刺一般急忙後退,抓在手中的天鵝絨窗簾丟開了,來回蕩動不安,一如她此刻慌亂無比的心情。
他會是那個“他”吧?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四年前的一段往事,似風拂漣漪般,攜著淡淡暗香翩然而來……
那時的肖娜還在廈門大學念書,寒假乘火車回A市,對麵座位上,是一位年輕英俊的解放軍戰士。因為從小在軍營生活,她對綠軍裝有著深深的眷戀,不由多看了他幾眼。他正專心致誌地看著一部世界文學名著,是司湯達的《紅與黑》,他是那樣的專注如一,以至於根本察覺不出對麵的女生正凝視著自己。他的帽簷壓得低低的,剛到眉際,八閩大地的亞熱帶氣候,椰香陣陣的海風海浪,把他的皮膚打造成古銅色。堅毅威武的劍眉下,鼻峰突兀,黑亮如墨的眼眸求知若渴,再配上一身戎裝、熠熠耀眼的軍徽、黃黑相間的軍銜……這一切,讓情竇初開的肖娜看得入了神。
他合上書,抬起頭,正撞見她如癡如迷的目光。
她趕緊低下頭,慌忙收拾大亂的芳心。
“你好。”他的普通話夾著鹹鹹的海風。
“你好。看書呢?”她一開口就暗叫糟糕,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嗯,大學生吧?”列車在行進中輕微晃動著,他的微笑有些飄忽如幻。
“對!廈門大學……”她的聲音美綢般細膩柔滑。
“放暑假回家,是吧?”
“是的,我家在A市。”
“哦,我回重慶探親。”
他低下頭繼續看《紅與黑》。
過了一小會,他又拿出筆記本,認真地記錄著。盡管沒有欣賞到他的字,但是她看得出來,他的筆法相當流暢優雅。
他緊鎖劍眉,抿著嘴唇沉思。
她眼前綠意盈然、軍徽閃耀……
“住手!”
黑夜中,一聲威猛的怒吼,驚醒了車廂內昏睡的旅客。
迷迷糊糊間,有人輕輕搖著肖娜的肩。
“醒醒……醒醒……看看是不是你的包……”急切的呼喚從幽遠處傳來。
她睜開眼睛,隻見對麵的解放軍戰士一手拎著自己雪白的旅行袋,另一隻手牢牢抓住一個獐眉鼠目的小青年。小青年拚命掙紮著,想掙脫鉗製。
她猛然明白怎麼回事,趕緊接過自己的旅行袋說:“對,沒錯,是我的!”
“你快去叫乘警來,我看著這個小偷。”
“好的。”她飛快找來乘警。
乘警是個不怒自威的大個子,他虎著臉摸出手銬銬上小偷:“又是你,陳三,這回逃不了吧?”
“解放軍同誌,太感謝你了,這是個列車上的慣偷。”乘警向綠軍裝伸出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