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到,天空一片澄明,有陽光,也有無盡的藍。程似鳶低低呢喃,沉靜訴說著前塵往事。
她們認識了那麼多年,成為彼此生命的微光,回憶太多,就這樣一直說下去,如果不停歇,似乎可以說一輩子的。
說著,程似鳶突然開口自言自語地問道:“微然,真不公平,我們活得那麼不容易,本該幸福的啊。”
程似鳶嘴裏喃喃說著,不自覺又浮現出那刺目的回憶。
那天傍晚,蕭瑟來臨,程似鳶剛下班正坐上公交車,手機便響起來,“怎麼啦?”
以為是任微然需要買什麼東西帶回家,便輕鬆問道。
電話那頭傳來呼呼的風聲,任微然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雀躍:“小鳶,你先別回家,告訴你個好消息。”程似鳶有些疑惑,“什麼好消息,我已經在公交車上了。”
嘭——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巨響。
“微然,怎麼了?”
“喂?”
那頭不知何時已經斷開。
程似鳶感到一絲不安,心突然有些慌亂。公交車上的人都齊齊地朝窗外的馬路望去,程似鳶捏著手機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
“好像是出車禍了。”
“喲,這麼年輕一個女孩子呢。”
“這麼多血,怕是挺不過去。”
“快打120。”人群中傳來議論。
程似鳶再一次撥打任微然的電話,打不通。
她看著不遠處的車禍,一個玩偶被隨意拋在馬路中間,沾染了血跡,一個湯姆貓的玩偶,她很熟悉的玩偶。
耳邊的握著手機的手漸漸垂下來,程似鳶耳邊鑽入幾絲稍冷的空氣,心裏某個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一沉再沉。
她讓司機開了車門,雙手顫抖,腳步有些虛浮,跌跌撞撞跑去車禍發生的地方。
周圍已經圍了些人,她跑近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曾經明媚的女孩躺在血泊中,鮮血染滿全身。
是她的微然。
一份通知書染上刺目的紅,卻清晰可見上麵的文字:紐約藝術學院錄取通知書。
程似鳶腳步發軟,但還是連忙跑過去,跪坐在女孩身邊,輕輕抱起她,“微然,微然……”
臉上已經一片濕潤,她仍然一遍一遍地叫著,希望能聽到回應。
懷裏的女孩微微睜開眼,吃了開口:“小鳶,真好,最後見到的人是你,好可惜,那個好消息……”女孩閉上了眼,沒再睜開。
周圍全是人,車輛,人群熙熙攘攘,十分嘈雜,車輛不時發出喇叭聲,救護車的鈴聲由遠及近。
不公平,明媚的女孩努力了那麼久的事,最後都不能去感受一番。
程似鳶雙眼模糊,看不清周圍人群,看不清麵孔,她隻知道,什麼東西在慢慢消逝,從身體剝離。
在太平間裏,程似鳶看著任微然蒼白的臉,“微然,是不是命運弄人啊?”短短的問話,是絕望,彌漫整個太平間。
那一晚,程似鳶嘴裏念念叨叨了一晚上,沒有人聽清她說的什麼。
那天晚上在同圓小巷的家裏,月亮留著一個正圓的輪廓,月光自窗外照進來,白霜似的鋪了一地,程似鳶雙手抱膝,看著任微然的照片,沒有喜悲,如同木偶。
房間一片沉寂,隻有時鍾的滴答聲,敲進人的心裏,一陣一陣劇痛。
墓園綠草如茵,陽光鋪灑,蒙上一層暖黃,溫暖而愜意,偶爾吹過幾縷微風,讓人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