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蠅小館不比酒樓,桌椅上都是油膩膩發著奇怪的味兒。
小二用搭在肩上的布條子隨意那麼一掃蕩,就算是打掃過了。
來的客人給了幾文錢上壺辛辣的混酒,再來盤炸得脆生噴香的花生米就能聊上個大半天。
往日裏倒是聊什麼的都有,這些天倒是都說著一個話題。
“藺家那當家的要我說也是不地道,卷了首飾銀錢帶著外室和她生的一雙兒女跑了。留下個娘早死的混不吝,還有個半死不活的藥罐子。”
“跑都跑了,自然是帶著自己疼愛的,藺家那混不吝,嘖嘖嘖,難說。”
“再怎麼樣也是發妻生的女兒,我覺得不應該,不地道。”
“……”
兩杯酒下肚,桌上的人都打開了話匣子,討論起最近遭難的藺家。
藺家當家的當年是個書生,來了這繁棠鎮說自己是要去進京趕考,身上沒帶幾文錢求個幫助,日後發達必定千百倍地還來。
唐家小姐是個沒心眼的,見這書生麵皮白淨,纏磨著爹爹硬是要嫁給他。
藺書生一合計,是件好事,半推半就地從了這唐小姐,未婚就先有了身孕。唐家家主無奈,隻得順了兩人,讓他倆成了親。
良田千畝,十裏紅妝。
這些唐小姐一帶過去,藺書生也不說要進京趕考了。
嘴上說著要在家好好陪著唐小姐生產,卻是一擲千金買下了勾欄裏的新姑娘做了外室。
唐小姐發現這兩人的事情已經晚了,大著肚子跟同樣大著肚子的外室撕扯,雙雙倒地。
唐小姐身子弱,留下個女兒便撒手人寰。
那外室雖是生了個兒子,但這藺書生怕落人口舌卻也沒敢接回來,一直就養在外麵。
後來女兒藺以歡年歲大了些,需著人教導,藺書生便隨意娶了個孤女做續弦,麵上好過得去。
後來的這個無奈也是個身子骨弱的,咳咳喘喘,三天兩頭地病著,也是分不出精力去管教藺以歡。
導致這藺以歡是缺少爹娘管教,也不曾讀書,像個野孩子一樣長這麼大,招雞鬥狗喝花酒是樣樣精通。
人人雖是不討厭她,卻也隻喊她混不吝,瞧不上她。
這回藺家遇事,藺書生帶著外室卷錢跑了,留下藺以歡和她日日要吃藥的繼母。
外祖唐家也不剩什麼人,自然是幫襯不上,也不知道這繼母女要怎麼過活。
人們也隻是唏噓,當成桌上談資那麼一說,嘴裏說著可憐可惜,卻又是存了看熱鬧的心情。
“來!您的花生米!”
啪地一聲,一盤花生米拍在桌上,零零散散撒了不少顆,本來淺口碟裏就可憐零星幾顆,這會更是一人一顆都好險不夠分。
喝酒的人嘖嘖一聲,一拍桌子剛要鬧,就看見個小臉杏眼的姑娘,穿著短粗麻衣,肩上也搭著條髒兮兮油膩膩的布條子。
不是剛談到的藺以歡又是誰。
她咧嘴一笑,露出排森白的小牙,下唇右側一顆小痣格外明顯。
“誒誒誒,晦氣晦氣。”
那桌人喝完酒盅裏最後的酒,擺手離開,花生米竟是也不要了。
藺以歡白撿個便宜,在桌麵上抓了一把,把花生米塞進裏兜。
收了缺口的杯子,也是取下布條那麼一掃就算收拾過了。
這些人倒是對自家的事情了解得倒是清楚,就像是趴在藺大浦和外室床板下聽過一般。
一點沒說錯。
家裏確實掏不出一個子兒。
這些年家裏大小事物本來就全靠著娘的嫁妝撐著,這會藺大浦卷了錢,連一個子兒都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