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截斷並切除受汙染的道脈,將侵入道脈之中的大量濁陰之氣一並帶出體內。這會導致你修為盡毀,靈氣與道力逸散,化為凡夫俗子,同時也會損傷你的元氣與血肉,四肢與頭頸的活動也會受影響,但調養得當,陽壽將會與凡人無異。宗門會持續贍養你到陽壽耗盡的一天。”
“其二,不做理睬,你現在的身體,已然與濁陰之氣產生了微妙的平衡。隻要不催動道力,你的身體便相安無事。但代價是……”
趙鐵山停頓了些許,眉頭擰作疙瘩,好久才下定決心,咬著牙說道:
“濁陰之氣會以相當緩慢的速度逐漸深入體內,一旦從五處道脈侵入心髒,你將必死無疑。”
“推演的時間大致是六年左右,那時的你大概是十五歲。藥長老會在這期間盡力培育藥物進行壓製,興許還有轉機,但先前從未擁有如此巨量的濁陰之氣入體卻依然存活的案例,因此希望渺茫。”
淩空低著頭,沒有言語。
趙鐵山言畢,默默攥緊了拳頭,世間殘忍之事,莫過於當著孩子的麵宣布他的死期。
“青師姐還活著嗎?”
淩空的提問打斷了短暫的寂靜,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將關注點放在自己身上。
“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已經……”
淩空沒有回話,歎了口氣,重新低下了頭。
“我現在在哪裏?”
“封靈塔底,這裏堅不可摧,音不外傳,不論是對你,還是對宗門裏的其他弟子,都會相對安全。”
這次的淩空思索了好久。
切除道脈,變作凡人,對不起自己幾年的艱苦修行,過上幾十年,先前的經曆將漸漸化作南柯一夢,這種苟且偷生的活法,他並不喜歡。
不作理睬,自己將僅剩下五年的時間,他並沒有找到自己需要在近幾年內需做的大事,逝去的生命也無法挽回,他什麼也改變不了。
“我想到外麵看看。”
淩空沉默許久,最後也隻能說出這麼一句話。
趙鐵山點了點頭,帶著他慢慢地走出塔底。
塔下的地道九曲回轉,看守的弟子五十步一崗。每當向上攀爬一些,便能迎來那些守塔的弟子俯瞰的目光。
淩空抬頭望去,除了拿來照明的永明靈火,看不見其他的任何光芒。
今天是個陰天,淩空站在木青鈴的墓前,望著眼前的石碑,沉默不言。
這座山是早幾年被宗門開辟作為墓山所用,緊挨在衍靈山主峰的身邊。但由於近些年並沒有什麼大災大戰,因此,在這座山上添墳,也算是少有的事。路邊種著的些許柳樹,默默承繼著生者的哀思,一座座碑零星但齊整地搭在山坡上,遙望著建在另一座山上的宗門。
一陣風吹過,柳葉在半空中飛舞著,模糊了少年的視線。他發著呆,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這一站,便叫人算不清多少時辰。直到淩空精疲力盡,癱在了地上,陪在一邊的趙鐵山匆匆將他扶起,帶回了封靈塔。
沉沉睡去後,淩空在夢中想起了以前的事。
在生活在宗門的幾年間,美好的回憶並不是那麼常見的。在覺醒道仙軀體之前,他麵對的第一個人生中的敵人,是難以忍受的孤獨。
畢竟淩虛宗的每一位都是身懷奇術,肩負重任的道仙,都有自己要忙的事,除了帶回自己的幾位掌門,鮮少有人能有多餘的精力去在意一個剛被帶回來沒幾年的普通野孩子。
直到自己成為了道仙之後,自己與旁人的聯係才漸漸地變得頻繁起來,越來越多人的視線開始投射到自己身上。
隻是,那道幾乎是自始至終注視著自己的溫柔目光,在幾天前已經徹底地絕跡人間了。
“無論做什麼,逝去的生命永遠無法被挽回……”
淩空這樣想著,從夢境中清醒了過來。封靈塔底的封印空間,在趙長老的布置下,添置了許多家具,變得溫馨了許多。但那種久違的空洞和寂寞感,又一次占據了淩空的腦海。
一片死寂的房間內,忽然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疑似腳步的聲響。過了片刻後,便有人推門而入。
這次是孤長岐來看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