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真的來了。
林溪站在院子裏,將身上的衣服完全裹緊自己單薄的身體,還是止不住地哆嗦。
冬天早上的太陽,紅豔的詭異,像一抹質地細膩的胭脂,卻散發著冷意,讓人察覺不到一絲溫暖。
當然,這是比較文藝的說法,要是從小父愛缺失還百無禁忌的林溪來說,冬天的太陽不就跟男人一樣,嗯嗯嗯嗯嗯。
林屹山父子三人一大早就走了,他們學堂大致還要再上半旬的課才能放假。
今年格外冷了些。
“站外邊吹冷風啊,你這孩子,還不進屋去。”林母手裏提著要給屋後豬吃的泔水,匆匆從林溪身邊路過邊快速念叨著,踏出院子時候還來了一句“一個個的都不讓我省心”。
林溪聽祖母的話,搓了搓手快進屋去了。
進了屋子,林溪也不想坐下。
到了冬天,仿佛所有可見的事物上麵都被覆蓋上了一層冷意,皮膚稍微和它們接觸下就會被凍的瑟瑟。
隻是蹲在地上看著阿娘縫補衣裳。
屋子裏柳玉蓮正在縫補家裏人冬天的衣裳, 冬天的衣服放在木箱裏,將近一年沒拿出來過,有的都被老鼠咬爛了破了洞。
所以,要將衣裳一件件拿出來細細看一遍,將破爛處縫補起來。
柳玉蓮在做姑娘時就常常做些縫補衣裳的活,現在更是靠著做衣裳有了些許收入,柳玉蓮針線活算得上挺好。
林芷溪在旁邊幫著看衣服哪有破洞,需要補的拿出來指給阿娘看。
柳玉蓮補衣服並不是隨意地拿起一塊布補在破洞處,而是盡量找些顏色相似的碎布頭補上去。
有時候實在沒有相似顏色的布了,柳玉蓮就稍微改動下,將另一塊顏色不同的布剪成方方正正的樣子縫上去,然後再在補上去的布上用線繡個簡單的圖案,像花草樹葉之類的。
幾個孩子很是喜歡阿娘的巧思,每次在衣裳上發現了補上去的不同顏色的布上的圖案,都會互相比較下看誰的最好看。
林母喂完豬回來,搓搓手,才蹲下去抱住蹲在地上的小孫女。
“今年冬天來得早呢,才這個時候就讓人覺著冷的後腰子疼。”
柳玉蓮聽到婆婆的話,眼神離開了手上的衣服,抬起了頭,開口道。
“是啊,今年真的更冷了,孩子們的衣裳也愈加薄了,也不知道今年砍得這些柴火能不能撐過這冬天。”
林溪被祖母抱著,臉靠在林母的胸口,暖呼呼的,有著源源不斷的熱氣,靠著靠著,林溪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睡過去了。
林母還在和兒媳婦聊著天,說著說著,話題轉到了要去扯點布買點棉花,給孩子們各做套衣裳,至於大人們,就舊衣服裏頭再套些棉花去。
要是今年棉花便宜,還得再去做床棉被,孩子們都大了,冬天擠著睡還是太容易凍著了。
到了冬天要蓋厚棉被的時候,林溪都是跟阿爹阿娘一起睡的,林母摟著林芷溪一起,至於林父也隻能和兩個孫子擠一擠了。
這些林溪都沒聽到,她隻覺得祖母的懷抱舒適又溫暖,眼皮十分沉重,等到林溪醒來,她已經被安置在床上了。
天已經黑了,林溪覺著要是有鍾表的話,現在說不定也五六點了,冬天裏白天總是短暫。
林佑溪和林啟溪已經從學堂回來了,正在外麵和阿姐聊著天。
“今天那個李淺跟我比誰背文章背的快,我很用心的記了很久,沒想到還是輸給了他,真是氣死我了,明天我還要再去找他比賽下。”
林溪摸著黑從床上下來,套上鞋,循著林啟溪的聲音走,到了堂屋,家裏人都在這。
飯桌上點了一盞油燈,整個屋子就靠著這淡黃色的光源照亮。
林啟溪比劃著手腳還在和阿姐林芷溪說著什麼,林啟溪則是在一旁看著,時不時也出聲打斷林啟溪的話。
林父坐在飯桌旁的條凳上,拿著林家唯一的一隻酒杯砸著嘴小口喝著酒,邊喝邊搖頭,臉上帶著笑,像是已經醉了。
但林溪知道,祖父最多隻喝了半杯酒,酒不算好,但是還是要花錢買,家裏就隻有幾小罐酒,林金全平時都舍不得喝。
林母則和兒子兒媳說著什麼,在林啟溪說到情緒激動時,三人還會側頭看過去,眼底含笑。
林溪站在堂屋角落裏看著這一幕,眼睛裏全是堂屋裏飯桌上那一盞油燈反射出來的暖黃色的亮光。
那暖黃色的燈光仿佛一瞬間湧到了林溪胸口處。
真好啊。
林溪呼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