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這地上學三四年，個子沒有長多少，學問也沒有作出來，我家長輩也隻有一個外婆嘮叨我要好好學習，向前幾個哥哥姐姐看齊，話是不錯，這理也不歪，可惜我聽不進去，每天在課堂上麵昏頭耷腦背完書，專門守著那下午太陽挪到我課桌左邊，我桌上不僅有“三八線”，還有我專門給這陽光刻的地方，陽光透過學堂那大樟樹葉，一影一層移到我桌上已經不多了，有時候躲在樹在窗戶那的陰影看陽光一點點移到我的刻度那裏也不失一種樂趣，文雅一點叫看日晷
我是喜歡走我回家這條路，用不著和早上那麼趕，叼一個生煎包，恨不得搶了哪吒的風火輪給我蹬上，趕鼻子趟眼到教室還免不得挨罵，下午這路和我幾個死黨一起走，看見誰家有果樹伸葉子長外麵了我還能順便摸下來，這是秋天的光景，夏天就可以趕冰棍攤，春天也顧不上有什麼，會拿石子兒打發春的貓，哪家貓兒狗兒的沒有被我們幾個霍霍，至於冬天幾個人也不嫌棄昨天晚上誰有沒有泡腳是不是擦身了，窩一塊頂著風走
我家離學堂是不遠的，一條街的距離，十幾戶人家，分兩道，中間一條小河，黑黝黝的石板，旁邊人家的白牆有時候會長苔蘚，人從橋下撐船過，偶爾上麵有一兩個漂亮的姑娘，時興的大波浪，擦著紅口紅，眼睛又黑又亮，拿著相機說要拍風景，可能我外婆也看到了這樣漂亮的姑娘等我一進我家那屋，會念叨“我家阿四什麼時候才能像大姑娘，整天和男孩一樣。”
我怎麼能學著像他們口中的女孩一樣呢，要是和那些老奶奶那一輩的相夫教子也太可怕了，有一個老太生火做飯還要別人幫忙挑水，說是之前要嫁好人家裹了腳，我見過，還不如我一個巴掌大,老太太走路搖搖晃晃，我還扶過。
今天是沒有看見我外婆在門口擇菜，敲門喊人也沒有應，我推門進去，過了我家前廳，結果百八年沒人進的書房有四五個人在裏頭。
希望我藏的水滸傳連環畫別被他們搜出來，我放下書包，理理頭發，不管怎麼樣我得進去招呼一聲，敲門得回應後，我進去一看，是我爸媽，外婆，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大叔，外婆坐在中間上位，爸爸媽媽分坐兩邊，這大伯倒是奇怪，額頭有點紅腫，站在中間，“外婆，爸媽，我回來了，這位叔叔好。”我的加入似乎打破了這方天地的死氣，媽媽回應以後招呼我過來站她椅子後麵，爸爸沉默不語，外婆更是不說話，叔叔看了，又看向外婆。這是我能待的地兒？我想跑，但我無路可跑。
等了一小會兒，我爸開口了，他常年在外麵當鐵匠，力氣大，嗓門大，這時候沒有以前那麼大聲了“小四，這是你小叔叔”我應下，又重新喊他小叔叔好，小叔叔客氣應下，我還打算聽他後麵誇我這個姑娘生得多好多好，如何如何，結果他來了一個大招，咚得給我外婆磕一個響頭，把我嚇了一跳，難不成他這規矩誇人前得先磕頭？
“姨母，阿四這孩子我們一定照管好，她在我們那裏還能學一門手藝，以後吃喝不愁問題，三百六十行，讀書也不是唯一的出路。”他又重重給我外婆磕了三個響頭，這行頭不對啊，按理說給我找手藝吃飯用不著這樣大費周章，還給我外婆磕頭，就衝我外婆平時生怕我砸手裏麵的樣子，我不給我小叔磕幾個頭都說不過去，外婆嘴巴抿成一條線，臉色也是鐵青，這老太太重重一拍桌子，桌子狠狠一晃，我嚇得縮縮脖子，救命，這到底咋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