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邪的印象裏,貳京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的。
沉默地替吳二白嚇唬他。
沉默地完成吳二白交代的任務。
沉默地站在吳二白身後半步的位置,不怎麼靠前,也從來不會走遠。
這些場景吳邪從小看到大,早已習慣了他二叔在的地方十有八九能看見他京叔穿得像個剛下T台的名模杵在身後,而他麵對他們時承受的威壓永遠乘以二。
這麼多年都這樣過來,他們二人分開的次數一隻手數都富裕。
所以他是真看不得他二叔獨自一人的樣子。
更看不得老謀深算的江湖老妖精吳二白麵帶頹然。
因為貳京離開了。
離開了吳二白,離開了他們,轉投了對手的陣營。
可能連他二叔都說不清楚得知貳京的背叛後是個什麼心情。
就像你全心全意信任一個人,毫不設防地把後背交給他,卻被他照著最脆弱的地方狠咬了一口,從此看得見的傷痕鮮血淋漓,看不見的傷口更苦不堪言。
整個隊伍的氣氛因此沉重凝滯,吳二白把自己關在帳篷裏,隊伍裏人心惶惶,手下遠遠地守在營地最外圍,像是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成為城門失火的東家遷怒的池魚。
連見麵就不掐架不舒服斯基的胖子和劉喪也難得安安靜靜地各自忙著手中的活計,安安靜靜地生怕引來吳二白的注意。
此時大概隻有吳邪能無所顧忌,他無視小哥的欲言又止,偏要虎口拔牙去撩撥他二叔。
端著碗麵掀開了吳二白帳篷的門簾,這是吳邪給沒吃晚飯的吳二白煮的,他也隻會做這個。
往常這種照顧吳二白的事情一直是貳京在做,吳二白能吃苦和他養尊處優生出的挑剔性子並不矛盾,這麼多年也就貳京這個枕邊人最懂他心思。
要不然怎麼能捅他軟肋一捅一個準呢……
吳邪走進帳篷的時候吳二白正坐在桌前閉著眼,吳邪不知道他睡沒睡著,輕手輕腳想湊近看仔細,剛走兩步就被吳二白突然一句“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呢?”給嚇了一跳。
吳邪把手裏的碗放到吳二白麵前,乖巧地坐在他旁邊,“二叔,您晚上沒吃東西,我煮了麵,您多少吃點。”說完還把碗往吳二白麵前推推。
吳二白睜開眼瞥了一眼他大侄兒,揉揉眉心,接過了吳邪遞來的筷子。
吳邪抿著嘴轉悠眼珠子看他二叔挑麵條,看得吳二白吃了兩口就撂下筷子,伸手呼一把他後腦勺兒,“有話就說,跟我這轉悠什麼心眼子呢?”
“嘿嘿~”吳邪笑裏帶憨,“二叔,味道怎麼樣?”
吳二白又拿起筷子,“不怎麼樣,比貳京做的差遠了。”
他下意識地提到了貳京,反應過來說了什麼的時候兩個人都沉默了。
一時間不大的空間隻有吳二白吸溜麵條的聲音。
“你們有空就好好休息,調整好狀態,明天還得繼續上路。”沉默了一陣子,吳二白生硬地岔開話題。
“放心吧二叔,我們肯定沒問題,不過你就別去了,穩坐中軍帳給我們做指揮就行。”
吳二白沒接話,三兩口吃完剩下的麵條,把碗往吳邪那一推,點點門口,“去,把碗洗了,這麼多年了廚藝也不見長,要不說還是得成個家呢。”
接著在吳邪被懟得啞口無言的目送下躺在了床上,兩眼一閉,直接睡了。
吳邪又盯著他看了半天,一肚子想說但沒說出來的話梗在胸口不上不下,但吳二白的態度明顯是不想跟他聊什麼,他隻能等吳二白真的睡熟了再幫他蓋好被子出去。
第二天一早,吳邪收拾好行裝準備出發時看見吳二白已經在車裏坐著等他們了。
吳邪就知道他二叔決定的事沒有人能阻止,哦不對,以前有個人能做到,但是現在這個人也沒有了。
一路上吳邪杵著腦袋琢磨,通往雷城的路他們在走,焦老板同樣在走,雙方碰麵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既然攔不住吳二白,那就隻能拜托小哥和瞎子保護好二叔,尤其是萬一遇著貳京的時候。
得到南瞎北啞的雙重保證,吳邪一直提著的心才稍稍放下點。
可事實證明,胖爺說得對,吳邪是真的邪。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我的嘴開過光,可怎麼也想不到說個心裏話也能這麼靈。”
這是在他們向著雷城行進的第四天,麵對麵碰上焦老板一行之後劉喪在交火的時候聽見吳·祥林·邪的自言自語。
焦老板還是那副中二又瘋癲的糟心樣子,和以前唯一不同的,是他身後最近的位置多了一個吳邪他們熟到不能再熟的麵孔。
貳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