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猗的丈夫死了。
她丈夫隻是一個地方小官,他的死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汪洋大海,濺不出什麼波痕。
唯獨他負責著的那方百姓,為他的死倒是真情實感地感歎了幾句。再多的,也多不出一句“真是可惜了啊。”
“真是可惜了啊。”媒婆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宋清猗,“夫人您真不考慮改嫁了嗎?這般花兒的年紀和仙子的樣貌,一個人過多辛苦啊!”
宋清猗還是那副淡淡的模樣,“您請回吧,我暫時還沒那個意願。”
見自己再怎麼舌燦如花,她也一直柔聲拒絕,媒婆隻好悻悻歸去。
那媒婆回去的路上,還不禁回想起她的樣子,被拒絕的惱怒倒也慢慢消退了幾分,心想這麼美的人兒拒絕起來倒讓人也很難生氣,隻是......
她回頭望向宋清猗的居所,平時渾濁又發著精光的雙眼,此時真真切切帶著些擔憂。
宋清猗何嚐不知道這些擔憂,她也應該好好擔憂自己,為自己的未來好好打算。
可現在,她還是恍惚的,不清醒的,像是在做夢一樣,隻是這個夢不美好,甚至過於殘酷和令人悲傷了。
是該悲傷的。她的丈夫是個頂好頂好的人,沒人見過他不誇一聲君子如玉。他樣貌、品性和才學都是好的,待她也極好。
宋清猗常常覺得自己丈夫是棵竹,他溫潤方正卻不易折,把她保護得很好,有他在身邊總是令她感到安心的。
桌上包裝打開了一半的桂花糕還散發著餘溫,聞到那一絲絲的甜香,宋清猗忽得回過了神。
再也沒有人會回家的時候特意去繞遠路隻為她買來她最愛吃的桂花糕了。不,也許也會有,隻是那些人,圖她一時的美色和家產,又能堅持多久呢?
她應該哭出來的。可是此刻的她隻覺得心裏缺了一大塊,空落落的,她看著銅鏡裏的自己麵無表情,你該哭的啊。可是,她哭不出來。
再沒了在外人麵前的淡然,她感覺有什麼遏製住了自己的喉嚨,她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她還像往常一樣生活在這個熟悉的屋子裏,隻是沒了丈夫,她得自己謀生了。桌上除了他的舊物,多增了些刺繡的東西。
隻是旁人的閑言碎語,卻如野草般生長起來,更多了些覬覦目光。
這一日她如往常一樣去交自己繡好的繡品,卻在離家不遠的巷子處被一雙手拖了進去。
“救......”來不及說完便被手捂住,她柔嫩的唇上傳來粗糙的質感,宋清猗的身體忍不住顫抖,看向麵前的男人。那男人是誰,他要幹什麼,宋清猗心中已有不好的猜想。
她拚命掙紮,可力氣哪抵得過對方,隻聽撕拉一聲,她雪白的肩膀已露出半截,眼裏含著絕望。
這便是命運嗎?我便要受這命運的欺淩嗎?
宋清猗不甘地想著。
幸運的是,邵揚的正巧出現救下了她。一番打鬥,他將那人打倒在地。
趁他去查看宋清猗的狀況時,那賊人連忙跑走。
“你還好吧?”他是宋清猗的鄰居,也算相識,在她丈夫還在的時候,二人也曾把酒交談過。
“我,我沒事。”宋清猗蒼白著臉,說出來的話也斷斷續續。
看到她衣衫不整,邵揚將自己的外衫脫下罩在她的身上,見她被嚇得腿軟走不了,“恕我冒犯了,夫人。”他一把便將宋清猗抱起來,走回她的屋子。
宋清猗仍驚魂未定,但回到了熟悉的屋子,心中也多了些安全感。
“多謝邵郎君相救,如若不是你出現,恐怕我......”話未罷,宋清猗不禁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說來也奇怪,丈夫死的時候,她沒哭,現在,她卻忍不住哭了起來,那淚如珠線斷落,止也止不住。
邵揚眼底一暗,掏出來手帕輕輕擦了擦她的臉龐。
宋清猗濕漉漉的雙眼對上了他,卻被他眼底熾熱的情緒燙到般,一下子低頭不敢看了。
媒婆先前的話語本沒被宋清猗放在心上,現在她卻突然想起來。
她低著頭,隻露出細白的脖頸,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