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隊在湖裏打撈了三天,還是沒能打撈出宋清的屍體。
直到第四天,湖麵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救援隊沒法下水,我讓他們先回去,然後自己留在那裏,傻傻待了一整天。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宋清沒死,他笑著從岸邊走來,還朝我揮了揮手,那笑容晃得人眼暈,我跑過去,想奔到他懷裏,卻在即將觸碰到他的時候,撲了個空。
淩晨三點,我從夢中驚醒,稍稍冷靜後,我隨手抓起一件外套,衝出了家門。
我有種強烈的預感,我感覺宋清沒死,我感覺宋清就在湖邊,不然救援隊不可能打撈不出他的屍體,不然我不可能做這種夢。
我始終覺得,宋清福大命大,他自殺了那麼多次都沒成功,病魔也沒能打敗他,怎麼可能因為簡單的救人就丟了性命呢?
我無比激動地衝到橋上,來來回回還原著夢裏的位置,看著不遠處的岸邊,我在心裏呐喊:宋清,你看到我了嗎?
我在那裏等了好久,久到雙手像是結了冰,沒有知覺了,我就放到嘴邊,哈了一口熱氣,繼續等。
冷啊,真的冷。
但我的心始終熱著,為了宋清的歸來發燙。
宋清,你回來時,能給我一個擁抱嗎?
“喂,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我回了神。
我茫然地環顧四周,在看到一個身影的同時,也發現自己正處於欄杆外,腳下,便是堅硬如鐵的湖麵。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裏,但眼下這個並不重要,因為,我好像看到宋清了。
他穿著一身單薄的風衣,一如往常不扣扣子,風一吹,他的衣角就飄起來,就像大海上的船帆,指引著我奔去的方向。
我翻過欄杆,跑過去,風嗚嗚地在我耳邊吹,就像是在為我高聲歡呼。
林鬱,你說的沒錯,宋清沒死,他回來了!
宋清,我有好多話跟你說,先挑個重點吧,其實我——
“哎,別碰我!”
我被兩隻手拒之門外,同時我也看清,這個穿著風衣的男人,並不是宋清。
我不受控製地流下眼淚,直到此刻我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我的夢,都是我的幻想,都是我的癔症!
宋清不可能回來了,他死了,死在這片湖水,死於見義勇為……
宋清,我恨你,你他媽為什麼要逞英雄?!
我開始嚎啕痛哭,想在今晚把對宋清的所有情感發泄出來,包括愛,包括恨,包括已經說出口的,也包括未來得及說出口的。
我蹲在地上哭了好久,久到一抬眼,發現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天快亮了。
我拿袖口擦了擦臉,然後艱難地直起身。
不經意間回頭,才看到有人趴在欄杆上。
他穿得很單薄,背影看起來孤獨又無助,一陣風吹過,他的衣角飄起來,這一刻,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可下一秒,他扭過頭來,露出了一張十分陌生的麵孔。
我的夢徹底醒了。
“好點了嗎?”他問。
“謝謝,我沒事。”我匆匆撂下這句話,轉身便走了。
幾天後,湖麵的冰終於化了,救援隊又開始了不停的打撈。
我不好意思請長假,隻能每天邊工作邊焦灼地等待結果。
直到一個星期後,我在開會的時候,接到了救援隊的電話。
他們說,宋清的屍體找到了。
張總為了這件事連蜜月都沒度,他每天和我一起等待結果,當我告知他宋清的屍體被找到時,他的情緒比我還激動,當場就哭出了聲。
顯然,我們都曾欺騙過自己,而如今,殘酷的事實擺在了眼前。
到地方後,警察跟我說屍體已呈現腐敗,根本無法辨清麵容,但據他的經驗來看,此人八成就是宋清,因為最近所裏沒有接到相關的報警電話,也就是說,除了他,沒有人投湖。
警察還說,如果想要確定身份,還得等三天後的屍檢報告。
我說,我想看他一眼,警察說,再等等吧,至少得等,等你做好心理準備。
我說我準備好了,從得知他躍入湖水的時候就準備好了,我想見他,我真的想見他最後一麵,說到最後,我已泣不成聲。
警察有些動容,他猶豫片刻,才說,那好,我帶你去。
我跟在警察後麵走,感覺前路茫茫,怎麼走也走不到頭。
直到手機響了,不停地響,還是有人提醒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