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衰減19(1 / 3)

“我們該往哪裏走?”一個月後的一天,副總理問彌生,不管是眼神還是語氣,他都透著一種懷疑的態度。“馬上就到天鷹座邊界了,如果有什麼問題,我希望你能夠及時和我反饋。”

彌生不知該怎樣形容,他想:終究有人會提出這樣的疑問,而自己卻沒有充分的理由解釋,何況至今他仍未發現父親以任何形式對他提醒。從黑洞邊緣逃逸後,他們計算了下地球的時間,發現已經過了37年之久。這讓飛船上的所有人都十分喪氣。

“沒有任何問題,我們的方向是對的,請堅持走下去。”他如是說,心裏卻在期盼父親的指引盡快降臨。

他不會騙我,更不會讓我在茫茫宇宙中孤獨終老。

從父親毅然決然地墜入黑洞開始,他便將全部信任都傾注在父親身上。或許隻是時機未到,否則父親一定會給他破局的提示。

副總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彌生,隨後緩緩走出彌生的房間。門外站著兩名士兵和幾名政客,見他走出房門後緊跟他的步伐。

看著這群人的背影,彌生想,如果再說不出一個像樣的目的地,與這群人的相處一定會陷入被動。

何況林岐現在是否還健在?地球上載人飛船的建造進度如何?太陽風暴這幾十年裏會不會變得更加肆虐?想到此他就頭痛欲裂。

達尼亞娜從臥室內走出來,她穿著柔軟順滑的真絲睡衣,曼妙的曲線若隱若現。她把手搭在彌生肩膀上,將頭貼向他的頭。“是不是仍然毫無頭緒?”

“我不懷疑父親的說法,隻是擔心這時間跨度太長,地球上的人會因此喪失希望。”他眼前不自覺浮現莫茲科夫一家人的模樣,他的妻子鬱鬱而終,孩子也到而立之年。莫茲科夫垂垂老矣,他早已回到地球,每夜望著深邃的星空,將期待慢慢耗盡。“我的那些朋友,陌生人,甚至是那群罹患絕症的人的後代子孫,都將因漫長的等待而備感煎熬。”他握住達尼亞娜的手,“這是我不願看到的,也是不敢麵對的,我不想讓他們把我認作是一個自私的逃兵,一個拋棄全人類的混蛋。”

達尼亞娜看著彌生問:“那你是否準備好承受這種非議與誤解?”

“我隻想盡快找到目的地,然後把這一喜訊想辦法傳遞給地球上的所有人。”

“我想你現在更需要集中精力,”達尼亞娜說,“獲得指引的途徑或許是多樣的,不應單單局限在某個固定的夢境裏。”

可是,彌生僅僅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潛意識上,至於目光所及的一切,他仍毫無頭緒。他看不出父親可以把指引融合到怎樣的生活細節之內。

“我好像完全失去了方向,”他對達尼亞娜說,“我似乎達不到父親的那種期望,他本以為我可以想方設法發現他提供的信息,但直到目前我還執著於在夢中和他的意識進行交彙。”

“你的父親執迷於宿命論,我想按照他的說法,或許還沒到你能夠發現他留下線索的時候,我們可能需要再等一等。”

“沒有太多時間了,你可以看到今天那群人所散發出的訊息,”彌生再次想到副總理憂慮的神情,“他們對我和父親的懷疑隻會與日俱增,然後達到空前的高潮,”彌生頓了頓,又說:“搞不好這種日漸悲傷的氛圍會讓整艘飛船的人以自殺的方式結束本次旅行。”

“如果他真的穿越到了高維,我相信對此他一定不會無動於衷。他有能力打開蟲洞,也更完全有能力改變我們這些人的命運。”

彌生心想:達尼亞娜的這番話豈不是和她方才表達的宿命論有所矛盾?如果宿命無法改變,或許他們的歸宿真的就是在茫茫宇宙中孤獨終老,這是父親不管身處何種維度、進化到何種形態都無能為力的。

他發現自己早就被這種不安包圍著,進而轉變成一種對未來的悲觀。

“如果真的沒有結果,你是否後悔與我踏上這場自取滅亡的旅程?”他看著達尼亞娜眼睛,心想不管她如何作答自己都可以接受。

“我從不後悔與你在一起,和你從相遇到相識,再到一同走到生命盡頭,我相信這一切背後都由命運驅使著。”達尼亞娜趴在彌生懷中,把頭靠在彌生心房上。“我們的心跳會同時停止,在對彼此的深情凝望中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彌生輕撫著她的長發,與她動情長吻。

他在想:父親啊父親,如果你能夠看到此刻我所處的困境,請讓你的指引盡快降臨,我真的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你。

在當周周末通常要召開例會,彌生安置好達尼亞娜,隨後步履沉重地走向會議室。她的頭莫名其妙地開始陣痛,這讓她這些天的精神狀態略顯憔悴。彌生不忍讓她繼續操勞,看著她睡著後又輕輕關上臥室門。

會議室內十分安靜,所有人都在等待副總理就位。他在會議上看到了新麵孔,那是頂替達尼亞娜的另一位女醫生,據說畢業於哈佛醫學院,年紀與達尼亞娜相仿。

根據會議議程,彌生最後一個做出彙報,然後再由副總理進行總結。彌生環視眾人,從他們表情來看似乎沒有什麼異常。

在副總理來到會議室後,所有人都變得嚴肅起來。

可接下來眾人表達的態度和觀點讓彌生震驚到極點。

“現在返程?這意味著我們將前功盡棄!”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發表觀點的副船長,又把目光投向副總理。“這樣一來蟲洞的打開便沒有任何意義,這同宣布人類死亡沒有任何區別。”他終於恢複平靜,冷冷地說。

“可直到現在我們好像並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目的地,盡管走出太陽係是件令人興奮的事,但如果是漫無目的地流浪,我想我們應該回去把真實情況告訴眾人。”副總理沉默了幾秒,又說:“你知道所有參與本次飛行任務的人在地球上都還有家室,往返這一程的時間已經改變他們的一生,確切地說,應該是產生了巨大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