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秋風還帶著一絲燥熱,奚棉蘇醒後,靠著大樹凝視著眼前的一切。
一望無際的黑土地上,成片成熟的黃豆,隨著風擺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群穿著黑灰色衣服的人,彎腰收割著黃豆,鬢角滾動的汗珠比黃豆還大。
土地四周則是繁茂的樹林,她因為幹活太勞累,暈倒在地裏,被人抬到樹蔭下乘涼。
突然一陣頭疼,她腦中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逐漸清晰......
她這是穿越來到了1975年的北大荒鳳凰屯大隊……姥姥李淑華曾經插隊的地方。
想到姥姥,她不由一陣難過。
還未穿越之前的十年前,她高考結束,考上了夢寐以求的大學。
就在她沉浸在喜悅之中的時候,父親突然宣布家外有家,斷然和母親離婚。
母親多年隱忍,沒能留住丈夫,憤然服安眠藥自殺。
姥姥得知獨生女兒去世的消息,病倒後送往醫院,查出得了子宮內膜癌。
奚棉從天之驕子一下淪落到需要賣房救姥姥的落難少女,過上了不停換工作,掙一點錢便帶著姥姥治病的悲催生活。
經曆過十年病痛折磨,姥姥安詳地走了,她也終於從沉重的責任中解脫出來,卻已經是飽經滄桑的剩女。
在姥姥的墓碑前,她回想這十年來自己像蝸牛一樣,背著沉重的殼的日子,哭暈了過去,沒想到就穿到了七十年代,一個同樣叫奚棉的女知青身上。
原主家是滬市的,家裏排行老二,上麵有一個哥哥,下麵一個妹妹,正是不受待見的位置。
父親奚建軍在鋼廠工作,因為得罪了人,被定為黑幾類,一家人都跟著遭殃。
母親張桂香不堪忍受被人羞辱,也為了讓大兒子能安排工作,小女兒嫁個好婆家,便想著讓原主嫁給革委會副主任的兒子。
原主知道,當初父親被陷害,就是那主任在背後搞鬼,恨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給他當兒媳婦。
何況,他那兒子,一副羸弱的身子,風一吹就像會倒,還是個整天控製不住口水的半拉傻子,看著都惡心,她便報名下鄉了。
不過,頂著黑幾類的成分,她在下鄉半個月來,日子並不好過。
盡管她對勞動表現出極大的積極性,努力表現自己,大部分知青也對她比較友善,但同樣來自滬市的幾個知青,卻總是愛找她麻煩。
今天,她就因為被人奪走了磨得好好的鐮刀,自己隻能用鈍鐮刀割豆杆,才累得暈死過去。
奚棉體力漸漸恢複,也接受了自己來到北大荒的事實。
無責一身輕,她終於不用為了高額的醫藥費,忍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
來到物資匱乏,環境優美的七十年代,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她一個人,了無牽掛,可以隨心所欲地生活。
奚棉閉上眼睛,展開雙臂,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是自由的。
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送午飯的馬車,停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
搶收黃豆,就是龍口奪糧,鳳凰屯大隊全體隊員,包括知青,都是兩頭看不見,地裏三頓飯。
馬車一停下,幹活的幾百號人在副隊長的下工鈴響後,都衝到馬車旁,開始爭先恐後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