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姑姑，不好了，上陽宮裏的那個瞎子又在尋死了，您快去看看吧。”
午後春光暖入心頭，牆角初生的嫩綠芭蕉與青翠欲滴的竹子交相生長著，日光映射下的清雅竹影帶著點點綠蔭斜斜地印在廊間兩旁的碧紗上，於微風中沙沙搖擺。
近來陛下食欲不佳，我正在尚藥局與司藥女官商議著，預備為陛下製副藥膳調理胃口。
來報信的小宮女跌跌撞撞地闖進來，打亂了我的思緒，言語間又提及我昔日的仇人，讓我倍感不快：“那瞎子死了沒。”
“幸而被侍從給攔下了，還未氣絕。”
“那你們慌什麼，”我繼續翻著藥單，冷漠道：“陛下的意思就是別讓他死了，隨便怎麼糟踐都行。”
“是...可是姑姑，這都已經是第五次了，您發發慈悲，去勸一勸吧。若...若是萬一哪天奴婢們沒有看住，真讓他死了，陛下那裏也沒有辦法交差啊。”
我低頭瞥了一眼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小宮女，不耐煩道：“好了，我知道了。”
如今陛下已正式掌權三月，昔日我作為照顧他的宮女，自小伴他一路長大，為他承受了諸多磨難，因此陛下掌權清理後宮後，便將我封為宮令，總領六局，掌後宮諸事。
我與尚藥商議好後，日頭已漸西斜，我抬眸望向天邊如血晚霞，想起三月前的政變，滿宮也是這樣刺目的鮮血。我沉了一口氣，理了理袖口攏著手向上陽宮方向走去。
夕陽西下，晚霞撫過重重琉璃瓦，遠遠望去一片金碧輝煌，威嚴無限。現下正是春色最好的時候，處處繁華，但越臨近上陽宮，便越冷清破敗，一片死氣沉沉，未有半分春意。
宮女打起簾子，我欠身步入正殿，一股濕漉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我皺了皺眉，甫一見到那個瞎子，心下便升起幾分厭惡和恨意。
宮變那日，我陪在陛下身邊，親眼看著陛下親手剜下了他的眼雙眼，真是好不痛快！
這個瞎子姓蘇，單名珩，曾為丞相蘇家的小兒子。舊時陛下年幼，受蘇丞相掣肘多年，而蘇珩名為陛下伴讀，實則是他父親派來監督陛下的眼線。是蘇珩將陛下的一舉一動報告給他的姑母蘇太後，也是因為他，我作為陛下身邊的宮女，遭了蘇太後那個老妖婆多次懲罰，我身上這密密麻麻的疤痕，都是拜他所賜，教我怎能不恨！
我到時，他正倚著破牆，靜靜地抱膝坐在床上，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夕陽在兩廂沉默間斑駁流轉，我靜默著看了他許久，恍然想起過往他風華無限的模樣，也是位溫潤如玉的公子，他謙謙清和的模樣，讓無數女子心生愛戀。
時隔三月未見，他好像蒼老了許多，不知是否是他沒了眼睛的緣故，我險些都認不出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