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種突然失去了重心的感覺,付一傑有些難以承受。
這不是一個寒假,也不是一個暑假。
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更久。
對他來說,比一年兩年更痛苦的是不知道還要多久。
而又要多久,他才能把心裏對付坤的那份感情壓回去?而又要多久他才能把付坤重新單純地隻定義為“哥哥”這一個身份?
付坤的手機一直關機,無論他在一天中的什麼時候撥出這個刻在他心裏的號碼,永遠都是機械地回複,無論他發出多少短信,全都像是消失在了黑暗裏。
但他還是會每天給付坤打電話和發短信。
我回來實習了。
今天帶團子去跑步的時候扭了一下腳,太久不運動了。
你給我買的那件藍色外套放哪了啊?
我問蔣鬆了,忘了帶回來,他給我寄過來。
媽在炸雞翅,很香,你吃飯了嗎?
……
付坤蹲在苗圃門口的一塊石頭上,看著手裏客戶訂貨的單子,園子裏請來幫忙的小胡喊了他一聲:“坤子!”
“幹嘛!”付坤也喊。
“電話,”小胡拿著他的手機跑出來,“對了,剛陳胖子說拉貨下午來不及,問咱能送過去麼?”
“昨天我就說了給他送,他不要,我下午給他送過去吧,”付坤嘖了一聲,接過電話,“喂哪位?”
“小付啊,我許斌,我要的那批花你給我再加點美人蕉吧。”
“哪種?”
“我上回在你園子裏看到的那種。”
“那個是大花,兩塊五。”付坤站起來跳下石頭,慢慢走進了園子裏。
“行,你看著給我加點兒吧。”
付坤打完電話,在園子裏轉了一圈,回到了屋裏。
這個苗圃裏就三間屋子,付坤住一間,肥料什麼的堆一間,還一間空著,現在讓小胡住著。
小胡沒來之前,所有的事都是付坤自己做,伺候花草,聯係客戶,進貨送貨拉料,還得自己做飯。
每天閑著的時間很少,一開始錢緊張,客戶也少,靠苟盛介紹過來的客戶挺了幾個月,現在慢慢開始有點起色。
這片的苗圃不多,酒店都上這兒來要綠植,再來點兒公司布展搞活動什麼的,收入還算可以。
每天最難熬的時間是晚上,白天一天忙碌,他腦子裏可以什麼都不想,但天色暗下來之後,他的情緒也會隨著夕陽一點點沉下去。
那些被他藏在心底的傷口會隨著黑夜一點點浮上來,撕開,剝離,每一寸都是新鮮的疼痛。
舊手機一直放在他枕邊,每天他都會把充電器插上給手機充充電,每個月都會去給卡裏存點錢,但已經很久沒開過機了。
不敢。
上一次打開手機時,他幾乎崩潰,整整兩天都躺在床上沒有動過。
那一條條的短信和未接來電提示一瞬間把他辛苦重建起來的保護層全部擊碎,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都像是紮進他指尖的竹簽,死不了,卻會讓每次呼吸都帶著鑽心的疼。
他不敢再開機。
他害怕看到那些短信。
他害怕看到付一傑掩藏在平淡話語之下的那些思念。
他害怕看到自己這麼久都沒能讓自己的思念淡下去哪怕一寸。
而更讓他害怕的,是他會害怕有一天再開機時,手機裏是一片寂靜。
晚上睡不著的時候,他會出去。
付一傑送他的那輛太子,他開了過來,睡不著的時候他會開著車順著苗圃門外的小路出去,順著公路漫無目的地開。
無所謂方向,無所謂目的地。
耳邊的風會讓他心裏的灼疼得到短暫的緩解。
公路上沒有燈,車燈劃破夜霧照亮前方,但這光沒辦法照得更遠,除了眼前單調的路麵,前方依然是漆黑一片。
“你好久沒帶我兜風了。”付一傑在他耳邊說。
付坤的手抖了一下,前方的路麵突然變得傾斜。
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體和車都已經失去了平衡。
他鬆了油門,幾秒鍾之後,右邊身體感覺到了重重地撞擊,震得他一陣恍惚。
付坤清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了滿天的星光,月亮在很遠的山頂上懸著。
“操。”他閉上眼睛輕輕罵了一句。
右腿和右胳膊很疼,他動了動,能動,應該是沒摔到骨頭。
他在地上躺了一會兒才慢慢坐了起來,對麵有車開過來,車燈照到了他臉上,司機放慢了車速,按了一聲喇叭。
“沒事兒。”付坤衝車燈的方向揮了揮手。
那輛車開走了之後,付坤站了起來,活動動了一下胳膊腿,借著太子車燈的亮光看了看,褲子破了,腿上有幾條大概是被石頭割出來的口子,血流得挺豪邁。
胳膊上是擦傷,大概也挺深的,看上去有點兒像刷了還沒幹的紅漆。
車挺沉,付坤使了半天勁才把車從地上扶了起來,車沒壞,車燈碎了一個,後視鏡也斷了。
付坤跨到車上,坐著愣了很久,最後向前慢慢趴到車上,抱著油箱閉上了眼睛,油箱上能摸到粗糙的擦痕,一道道的。
一截兒,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周一見。今天停的這個位置應該還算挺美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