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用了客戶的貨款,就這補了半天還沒全補上呢!要不是老板放他一馬,他現在就得去坐牢!”那邊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付坤拿著手機半天都沒動,很長時間他才想要站起來,剛動了一下,就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頭暈得厲害,他趕緊用手撐了一下地,緩了緩才慢慢站直了身。
“坤子沒事兒吧?”程青青剛到店裏,問了一句,“頭暈?”
“蹲時間太長了……”付坤笑笑,轉過身往車邊走,“我出去一趟,有點兒事。”
“嗯,對了,我跟那邊約了下周交錢,差不多咱該去進貨了,”程青青在他身後說,“具體時間你看哪天合適啊?”
“我晚上給你電話。”付坤說。
孫瑋家付坤去過無數次,路跟回自己家一樣熟,閉著眼都能知道哪兒有個坑,哪兒少塊磚,每回去他都心情不錯。
但今天這段路他卻走得很吃力,一邊想開快些,他著急想要知道孫瑋到底出了什麼事,那些錢他到底拿去幹什麼了,一邊又覺得車跑得太快,他害怕聽到讓他絕望的消息。
現在是中午下班時間,孫瑋家樓道裏時不時有人進去出來的,付坤把車停在樓下,坐在車上快二十分鍾了也沒動。
“付坤?”有人叫了他一聲。
付坤抬起頭,看到了從樓道裏走出來的孫瀟。
孫瀟平時見了他都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卻沒笑,隻是擰著眉走到了他身邊,臉上氣色不太好。
“你是……”孫瀟咬咬嘴唇,“是來找我哥嗎?”
“不是,”付坤手指在油箱上輕輕敲了兩下,看到孫瀟的樣子,他已經差不多明白了,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他現在也不可能呆在家裏吧。”
孫瀟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又猛地抬頭看著他:“孫瑋是不是騙你錢了。”
孫瀟的這個“騙”字讓付坤心裏一緊,騙?
孫瑋騙他錢了?
“我現在也聯係不上他,不知道他在哪裏,他手機號也換了,”孫瀟眉頭擰得很緊,“他從你那裏拿了多少錢?多麼?”
付坤沒有說話。
他被孫瑋騙了?
這個認識了二十年的最好的朋友騙了他?
“付坤,你別著急,”孫瀟眼眶有些發紅,很著急地抓著車把,聲音抖得厲害,“這事我爸媽還不知道,但是我保證,要是找不到他,我會把錢還你,你告訴我是多少,我可以想辦法……”
“沒,”付坤笑了笑,拍了拍孫瀟的胳膊,“你別擔心,我不是來要錢的。”
沒等孫瀟再開口,他發動了車子,掉轉車頭,回過頭看著她:“如果能聯係上你哥,告訴他,他要真有麻煩,隻要跟我說實話,就算是一百萬我也可以去幫他想辦法,但他不能這麼蒙我。”
付坤沒有回家,開著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兜著圈子,最後把車停在了河邊。
他躺在河岸邊的草地上,瞪著天上的太陽,天氣已經開始轉暖了,但有風吹過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到寒意。
他腦子裏並不亂,事情很簡單,一點兒也不會亂。
孫瑋不知道為什麼挪用了貨款,還不上就要坐牢,於是從他這裏騙走了三十萬,不,是二十五萬,然後換掉了手機號消失了。
他現在隻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空得厲害,跟下雨時候的荷葉似的,無論多少雨點劃過,都存不住一滴水。
他從高中起就拚命想賺錢,一開始是為了證明自己不去上大學的選擇沒有錯,後來就是想要讓老爸老媽和付一傑過上舒服的日子。
他從千八百塊的地攤開始,一點點地埋頭拚著,從塑料布到鋼絲床,從一個固定攤位到兩個,一步一步,終於買了房也攢夠了買店麵的錢。
可就在他覺得一切開始按著他的計劃展開,他就要再往前邁進一步的時候,卻一下什麼都沒了。
他借給孫瑋的錢,除開裝修的費用,差不多是自己手頭全部的錢。
孫瑋這一消失,他甚至連流動資金都夠嗆了。
他覺得自己麵前突然黑了下去。
不僅僅是因為可能開不成了的店,從頭再來的困境,更是因為,讓他變成這樣的人,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覺得相互能豁出全部的鐵子。
手很涼,這種讓人無法忍受的寒意一點點順著胳膊向他全身爬行,他感覺透不過氣來,心冷得發疼。
他想問問孫瑋為什麼?
如果孫瑋跟他說了實話,哪怕是店開不成了,他也會把錢拿給孫瑋。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要用這種最不地道的方式!
付一傑和蔣鬆實習在一塊兒,這陣他倆都在口內跟著,具體的事兒說不上來都有什麼,每天跟著帶他們的醫生旁邊學習,打打雜,碰上來看牙哭得五姥姥不認識六姥姥的小孩兒,他們得幫著哄,時不時還會被突然提問。
付一傑還成,蔣鬆被罵了好幾次。
“比上課累多了,”中午休息的時候蔣鬆一個勁兒地嘖嘖嘖,“學校給那點兒補貼還不如我打工的錢多。”
“挺著唄,你不說劉醫生挺帥的你特樂意在邊兒上看他麼?”付一傑笑著說。
“快別提這個了,再帥也扛不住他見我就罵,”蔣鬆擺擺手,想想又壓著聲音小聲吼,“蔣鬆!你這專業知識修腳都不夠!”
付一傑樂了半天,正想說話,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是家那邊的一個陌生手機號。
付坤換號碼了?他接了起來:“喂?”
“付一傑?”那邊傳過來一個女聲。
付一傑馬上聽出來了是誰:“青青姐啊?你換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