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馮紓抬頭,隻見天色一碧如洗、日色光輝如金,如同給整個皇宮鋪上了一層柔軟的、帶著金光的鮫綃。
百步雲梯之上的太華殿,有笛聲傳出。
清醇、悠揚、古樸,帶著點兒不羈的野性和婉轉紛亂的思緒,如雨打的芭蕉,如懸崖邊的小花,如拂過心間的柳絮,從玉砌的城樓到坍圮的土牆,月光下的思念,戰場上的悲痛,點點寸寸,流瀉出入骨的思念。
濃密修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在馮紓的臉龐上投下一泓淡淡的清影。她的心底慢慢地湧起一股喜悅,這是她的母親教她的曲子,而她又教給了他。
笛聲戛然而止。馮紓的胸口一滯,提起裙擺,發瘋似地往上衝。
她終於見到了日夜思念的人,他盤膝坐在殿前的回廊上,一隻手握笛,一隻手蜷曲著抵在嘴前,劇烈的咳嗽著。
“可汗。”她低聲喚了一句,淚便如同斷線的珠子,顆顆墜落,在湖藍色的裙擺上開出一朵又一朵絢爛的花。
拓跋浚漸漸止住了咳嗽,抬頭望向她,艱難地說道:“紓兒,你來了。”
馮紓趕緊上前幾步,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可汗,您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這樣的行銷骨立,不成人形。
“紓兒,朕要死了。”拓跋浚摸索著,捧住了她的臉,“朕到底沒忍住,想再見見你。”
“可汗,您的眼睛、、、、、、”馮紓看著他的眼睛,卻隻看見一片漆黑,如同無底的泥淖。“怎麼會這樣?怎麼、、、、、、”
“不要說話,再陪陪朕。”拓跋浚將她擁入懷裏,尖瘦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陪朕度過這最後的一段時間。”
馮紓垂下了頭,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
四周靜了下來,隻有風呼嘯著吹過回廊的嗚咽聲和拓跋浚低沉的咳嗽聲在太華殿外不斷回響。
“紓兒。”約摸過了盞茶時間,拓跋浚慢慢地開口了,“朕病了,很重很重的病。朕將你囚禁起來,以為看不見你,就可以少思念你一點。”
“可朕錯了,朕越發地想念你。”他摟緊了馮紓,似乎想將她嵌到骨子裏,“你的哭,你的笑,你的一切,朕都萬分想念。紓兒,朕死了之後、、、、、、”
“不,不會!”馮紓拚命地搖頭,“可汗不會有事的。可汗說過,要陪紓兒看今冬的雪,怎麼可以食言呢?”
“朕真的等不到了。”拓跋浚搖頭,“朕從未食言,隻怕這次真的是要、、、、、、”他突然推開馮紓,猛地側身向外,吐出一口鮮血。
馮紓的臉色頓時慘白:“可汗!”
拓跋浚苦笑一聲,道:“你看,朕是真的要死了。紓兒,以後,你要好好輔佐宏兒,替朕守好魏國的江山。”
“紓兒,答應朕。”
馮紓流著淚,不住地點頭:“紓兒答應,紓兒一定會守好魏國,守好拓跋氏的江山。”
得到了回答,拓跋浚似乎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地。馮紓驚叫一聲,趕忙去扶他。
他躺在馮紓的懷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紓兒。”他伸出手,想要觸碰馮紓的臉,“讓朕再摸摸你的臉,記住你的模樣。”
“好,好。”馮紓拉住他的手,貼在臉頰,“可汗一定要記住紓兒的模樣,不要忘記了紓兒。”
“紓兒,”拓跋浚滿足地笑了,“我們來生,一定要再遇見。”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有氣無力,“我們還要、、、、、、做、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