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昱看著我,眼神中的感情無比真切,他反問,“你願意嗎?”
“你要我留在宮中,我留下了;要我救你,我的血,你隨便取用;這幾個月來我沒有做任何你不允許的事情,為什麼,蕭昱,為什麼你還要挑撥我和蕭進的關係?你為什麼非要他恨我?”
蕭昱看著我,用那種蕭進慣有點眼神和方式。
“讓我走,我保證不再見蕭進。不管你的計劃是什麼,你盡管去籌謀,我絕不加幹涉。否則,蕭昱,如果我死了,你一個人能獨活嗎?”
我的話,連威脅都算不上。
蕭昱他一個將死之人,應該早已經將死置之度外。他真正關心什麼,在乎什麼,我實在一無所知。在他麵前的我,卻全都是弱點。
逐漸鼓脹起來的肚子,是新添的,更重要的弱點。
“好,送你進山。”意料之外,蕭昱竟然答應了我的要求。
一時間我甚至要懷疑我的耳朵。他是更在乎自己的命沒錯。死並不可怕,隻不過,在死之前,應當先確保計劃會照常進行。
當夜,我果真就順利進了山裏,就住在先前一直修築的寺廟後的別院,清幽極了。因為是趁夜色偷偷出宮,所以在外人眼中,成玉夫人依舊是宮裏新進的紅人,與王上雙宿無極宮,就連先前備受寵愛的齊夫人都不得機會麵聖。
我原本相信蕭進不會聽信那些無稽之談。可是想到白日裏他的眼神和反應………
蕭昱在他耳邊兒吹了多少風啊。
跟著我一起出宮的,隻有兩個小太監,兩個侍女。勞艾還留在無極宮,他需要在宮內,好讓人相信成玉夫人依舊在宮中。
青兒在山野中閑逛,不願再回我身邊。我知道,是被囚禁在宮中這幾個月,讓它餓極了,也煩躁極了。
夜裏起風的時候,風鼓動房門呼呼作響。前院的寺院是空的,更添了恐怖氣氛。小侍女在外間翻來覆去睡不著,兩個互相害怕,又互相安慰。
過了許久,外麵切切之聲被安穩的酣睡之聲代替。
我起身披好衣服,不知因何而起意,想要在山中隨便走走。
遲遲鍾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曙欲明。
不知何人吹簫,一曲哀婉似訴相思。年輕真好,還有力氣去愛和恨。曾經聽我娘隨口的一句感歎,始終不解其中含義,直到今夜,似乎才窺見其“堂奧”。
年輕小的時候,以為感情是人生的全部。可是經曆過一遍又一遍的離別,失望,背叛以後就會逐漸懂得,感情不過是感情。
山中要比城內更冷,可是草葉已經萌發,枝頭釀著,蓄著綠意,隻等一個征兆,春天像是個等待被掀開麵紗讚美的新娘子。腳下的土地因為蘊藏著力量,踩在上麵的時候才能感受到那種律動。萬物皆有靈,恐怕隻有在這一點上,我才像是個巫女。
因為相信萬物皆有靈,所以不能眼睜睜看見有生靈的活力被踐踏蹂躪。蓉兒離開的前一晚,當我將我娘的那隻木釵交給蓉兒的時候,我確實是想給她多提供一個選擇——離開,她可以逃開一切,去跟自己愛的人一起過隨便的日子,直到其中一個人改變心意。但是蓉兒選擇了她認為正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