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十一月末的青雲峰仍漫天飄雪。

山頂的一處湯泉別館內,散發出濃鬱的藥味。

舒雲棠躺在臥房內,雖然裹著厚厚的棉被,但秀美的臉蛋麵色慘白,臉頰兩側瘦的凹陷下去,靈動的雙眸也失去了往日的風采,如同死灰般沉寂。

“少夫人,今日該喝藥了。”身側的婢女知鳶端上滾燙的湯藥,關切著說。

“咳咳!”

她剛聞到了藥味,便不可控地咳嗽不止,。

她用手捂住嘴,攤開手心時,卻看見一抹殷紅刺目的鮮血。

雲棠有些自嘲般地道:“我這病,怕是熬不過冬了。”

知鳶忙遞上白帕,替她拭去嘴角的血痕,輕撫她的背,安慰著說:“少夫人,沒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的病一定會好的。”

“好?”她勉強扯起嘴角,無力地說,“好不了的,從來也沒人盼著我好……”

此言一出,知鳶不知如何回答。

尋常女子的娘家和夫家,總該有一個是關切著才是。

可她家夫人不然。

論娘家,她是武元侯府的嫡長女,本該是備受寵愛。卻不想娘親早亡,老侯爺娶了表麵對她關懷的繼母。老侯爺去世後,兄長遠赴邊疆,十年未歸。繼母露出真麵目,對她是冷淡至極,甚至說厭惡都不為過。吃穿用度處處克扣,兄弟姐妹無人看得上她,就連家中遠親甚至下人都可以冷嘲熱諷。

若不是她還有一門好親事,侯府怕是沒她半點容身之處。雲棠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一天天熬過來的。

老侯爺早年為少夫人結了門好親事,原本以為她此生終於苦盡甘來,卻不想竟是從狼窩入了虎穴。

她的夫君——楚國嫡子江文庭,從來不是外界傳言般的端方清冷,而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娶她當夜,那人便冷冷甩下一句:“娶你不是我所願,我也不會與你有情。”轉身入了姨娘朱氏的溫柔鄉。

他早有心上人,隻是那女子另嫁他人。但這並不耽誤他縱情酒色,後宅鶯燕成群。他將恨意加在毫不相幹的雲棠身上,對她厭惡至極,卻不妨礙他在夫妻之事上對她肆意淩辱,在心煩之時對她拳打腳踢。

後宅的姨娘朱氏口蜜腹劍,姨娘馮氏與她針鋒相對。

公府的嫡女,江文庭的妹妹同樣瞧不起她,認為她愚懦至極。

此番種種,她屢次忍讓,婆婆卻嗬斥她沒有侍奉好夫君的本事,沒有管理好內宅的本事,沒有同妯娌相處的本事。

可憐她這一生,時時都在躲事,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旁人未必如此想,你越躲,他便認為你越好欺負,越要得寸進尺。

去年開秋,她得了場怪病,從此一病不起。婆家卻一反常態,名貴的藥材、補品成盒成盒地流進她院子裏,症狀卻是越來越嚴重。

頭暈惡心、食欲不振,再到後來的咳血不止……

如今美其名曰送她來青雲峰靜養,實際上,不過是怕她死在家裏,惹了晦氣罷了。

這些日子她隻能喝下粥和藥,她自己都明白,這病是真沒得治了。

現在大概隻有一個知鳶願意安慰安慰她了。

“吱呀。”木門大開,窗外的風雪刮了進來,寒氣入體,惹的雲棠又咳了幾聲。

“快些關上門,”知鳶趕忙上前摟住舒雲棠,對著門口的人怒嗬道,“不知道少夫人生著病……”

“大膽刁奴!”隻見門前衣著華麗的女子身旁的侍女疾步上來,一掌將知鳶扇到地下,五官皺到一起,顯得凶惡異常,“憑你也配教訓我們姨娘!”

門外的馮綰容冷笑一聲,美貌豔麗的麵龐上露出鄙夷之色,她掐著嗓子道:“少夫人身子嬌弱,受不得風,是妾身的過失了。”

“隻是……少夫人身邊這賤婢,照顧了這些時日,怎麼她還不見好轉?怕不是你每日懶怠,把功夫都用在作威作福身上了吧。今日對我如此,怕不是明日就要爬到少夫人頭上了。我可沒那麼好性兒,來人,把她拖出去,放到南邊的莊子裏,好好兒學學什麼是規矩。”

她媚眼微眯,微翹的眼尾顯示著張揚的氣焰。

“你敢!”知鳶怒目圓睜,罵道,“究竟是誰作威作福,你自己心裏清楚。究竟應該如何處置我,也是少夫人決定,哪裏輪得到你越俎代庖?”

“那你就看我敢不敢。”馮綰容一聲令下,知鳶被兩個大漢左右挾持,哭罵掙紮著拖出了房間。

“馮綰容,你不怕遭報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