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電閃雷鳴,暴雨像是天河決堤一般傾盆而泄,狂風大作,卷著寒冷刺骨的雨水拍打在屋頂的磚瓦之上,發出清脆駭人的聲響。

伴隨著時而崩裂的閃電,那間燈光昏弱的房間裏不斷傳來一個女人一聲又一聲激烈的嘶吼。

此刻,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屋內,幾位神色焦急的年長婦人圍在女人身旁,還有一些端著帶有血水的木盆四處奔跑的年輕婢女。

“使勁啊,三夫人,馬上就出來了。”

女人頭上的汗珠如雨般的揮灑,嘴唇煞白,雙手緊緊抓住床邊,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原本嬌美的容顏因極度的痛苦變得扭曲,身上那被鮮血浸透的衣裙也顯得格外刺眼。

屋外,一個穿著墨色錦緞長袍的男人不停的徘徊,神色緊張,眉頭擰成了一團。

“哎呀,不好了,出大事了。”

隻見產婆神色慌張地跑了出來 ,“老爺,三夫人她,她難產了。”

“這大人和孩子怕是隻能保住一個啊。”說完,便心虛的低下了頭。

男人頓了片刻,神情之中多了一分慌張,自己最不願意去想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的眼睛瞪大,雙手不自覺的握緊,顫顫巍巍的抖出幾個字。

“保我李家的骨血更重要。”

這麼多年來,李家隻有一子,還遠在邊疆,在李延的心中,多麼希望能夠再添男丁,也好幫他打理李家的產業,想到這裏,他緩緩閉上眼,一陣粗重的歎息,眼角滑下一滴豆大的淚珠。

產婆心中一驚,但還是連連點頭,隨後又匆匆忙忙的去往房裏。

不一會兒,女人撕心裂肺的吼叫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嬰兒的陣陣啼哭聲,李延立馬衝到了門口,產婆小心翼翼抱著一個嬰兒,小跑到男人麵前。

“老爺,是個女兒。”

他心中一驚,煩悶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原本的希冀消失殆盡,他未曾看那女嬰一眼便急切的詢問,“三夫人怎麼樣了。”

產婆神色慌張的答道:“三夫人難產,失血過多,而…….”

他的世界一瞬間被陰霾覆蓋,不見天日,眼裏是數不清的悲傷。

李延強忍悲痛走進了屋裏,看到了他最愛的女人滿身血跡,臉上帶著驚恐與痛苦絕望的表情,以一種極其慘烈的死狀呈現在自己麵前。

他麵色慘白,如鞭在喉,說不出一句話來,轉頭再看看那還在繈褓中的女嬰,心中升起十分強烈的恨意。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孽種害死了你娘。”

他大吼著,失去理智一般將雙手置於女嬰的脖頸之上,緊接著,屋裏便回蕩著響亮的哭聲,那些婢女仆人被嚇得紛紛跑出房門。

產婆滿臉震驚,下意識的拉住了老爺的胳膊,顫抖的喊著“老爺,不要啊,她還這麼小。”

他的手一瞬間僵住了,看見那張稚嫩的麵孔上已經隱隱約約有了她的影子,他逼自己冷靜下來,隨後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產婆望著還在繈褓中不斷啼哭的女嬰,那滿是皺紋的臉上也滑落滴滴淚水。

隨即,她又想到了什麼,從兜裏掏出一塊金絲編織鑲著銀邊的精致小吊墜,中心鏤空,裏麵傳來陣陣馨香,她將其戴在女嬰脖子上,神情卻變得凝重起來。

她的小手緊緊攥著脖子上的吊墜,看著產婆,撲哧一聲笑了。

*

自此,府中上上下下就傳遍了三小姐一出生就克死了親娘的消息,她的生父李延也因此厭棄她。

李淼淼出生後就被托付給了大夫人,說是三小姐,實際上就如同一般傭人,甚至比不上一般傭人。

春去秋來,晝夜更替,一晃,已過去五年光景。

“我們大夫人可真的是個好人,白養別人的女兒這麼大,說來也怪,這三小姐都五歲了,居然連話都不會說,該不會是個天生愚鈍的癡兒吧。”

一群婢女圍在一起討論,傳來一陣陣輕蔑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