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半日(1 / 2)

深邃星空糅雜似環狀綴點,如藍亦如靛,隨著倫敦的霧流入一扇窗前,窗內的熟睡人兒正作著夢,高樓平地起又塌,無有麵孔者攜著觸肢邁開步,旁側泡沫無數,像堅不可摧,又像一觸即碎,胡恩睜著眸,未見眨一下,如被挾持著注視全程,像被釘在原地,他想挪身子,一如他以往所嚐試的,但隻顫了下,不遠處巨物的無數複眼望過來,他怕,這恐懼未曾在時光中有一絲淡薄,環繞祂周身的泡沫亦於他身側出現,觸及他的指尖,縱管上一秒他未伸出手指。

嘈雜,嘈雜,就像鬧市、又像囈語,泰晤士河畔的搗衣聲、幼孩哭鬧聲、老翁咒罵聲、馬蹄噠踏聲, 胡恩睜著眼睛,聆聽整個倫敦,但這不是倫敦,不是他的倫敦,他知道這是東區,夢中的東區。

“過來”

有人喚他,聲音像那老翁,又如那幼童,能動了,他朝著聲音源頭走去,腳上唐突生鐐,如負著座山,他一步一頓,四步一停,倫敦在消逝

夢中世界再變作黑漆一片,倫敦在消逝,前方透亮,他走不到了。

“過來。”那聲音還在喚他,他好像可以眨眼了,身子晃起來,他頭昏,他跌下,他如走獸般朝光亮處爬行,不知道那處有什麼,但他須去那處,有人在喚他,但他知道,他該醒了。

“胡恩,過來。”聲音逐漸清晰,是他的叔叔,父母走後是叔叔帶著他,他蹙眉,以往的夢到此時就應當結束,他站起,看向身側,那本該無人,此時卻站著位帶氈帽的男子,他左手置胡恩後背,隻一推,推的是胡恩,又像是那光亮,胡恩看見了——

“醒了?飯在客廳。”熟悉的聲音,是西奧,是他的叔叔,胡恩應了聲,但夢裏怎麼會出現他?光裏是什麼?他為什麼要喚自己?胡恩不會去問,他隻會想著

穿上鞋下床,換衣物,胡恩就像上了發條的玩偶,開始機械的一日,推開門扉,迎麵而來一股黴味,這是東區的氣味,他早已習慣,但他知道這不該是他應經曆的,他隻知道這不該是他應經曆的,今天的早餐是白麵包。

“又做夢了?看起來無精打采的,吃了飯去教堂禮拜吧,你愣著幹嘛?嗯?”他不回應,隻把麵包切小塊一口口吃下,他直直盯著西奧,像在夢中般,西奧揚手,五指印在他頰上,伴隨火辣的痛楚,他訝然,開口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我隻是……有點累,西奧,輕點吧,印子留的太深是會被看到的,西奧,丟的是你的臉。”對麵的男人皺眉 ,也沒回應,像是在等待他的侄子將盤子裏的麵包吃完。

“你以前不這樣,胡恩,現在的你越來越癡了,噢..我養你這麼久可不是為了養個未來的呆子!”男人說的沒錯,胡恩,兩歲時開啟宿慧,說的第一句完整的話是東方的語言,五歲時畫出一幅全是星辰的塗鴉,後被他自己撕碎,七歲時父母死在夢中,其父走的時候手上攥著遺書,自此後便交給了西奧撫養,為了養他,西奧付出了時間精力與金錢,還有他的嚴厲、學識,隻是最近,胡恩似乎非常的心不在焉,西奧會的很多,隻不擅與他的便宜侄子溝通,他認為侄子是聰明人,不需要太多的說話就能做到最好,至少在半年前是這樣。

半年前,胡恩向西奧訴說了其在做的怪夢,一開始他並未當回事,但在之後兩個月的每天早上,他都要提及那怪夢,這使西奧有些煩了,西奧並不在乎他的夢,西奧隻想他快些長大成家,還有一年,胡恩就成年了,西奧在一天晚上與胡恩詳談,在那之後胡恩再沒有談起他過的怪夢,隻是越來越孤僻,甚至會滯住發呆,西奧以為他中了邪,找了神父來驅魔也沒起任何作用後才再不談這事,不過今天,西奧有些生氣了

“好吧,我親愛的叔叔,您不知道我今天的經曆,所以請您別再著急——我夢到了您”聞聽此言,西奧眼中怒意更甚,揚手又欲扇上,卻停在半空,歎了口氣,說道:“胡恩,我的侄子,算叔叔求你,別再提那可惡的夢了好嗎?我們就當沒有夢,沒有任何夢..好嗎,你就看在我這可憐的叔叔的麵子上,胡恩!”少年聽罷,像是羞愧又似不忿般垂下頭顱,吃完最後一口麵包,應了聲好,聲音微弱到他不確定西奧有沒有聽見。

盤子不用洗,因為午餐也會用這盤子,白麵包並不會將它們弄得太髒,現在該去禮拜了。

教堂離家不遠,西奧自稱是新教徒中的自由派,本來沒太必要去做禮拜,不過他說自己喜歡教堂端莊的氛圍,且總該給自己找點事做,所以自胡恩和西奧生活的第一周起,每周日活動就沒停過,今天當然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