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禮二十八萬八,一分都不能少!”
“我不是在乎錢,我隻是想知道我對你有多重要。”
“還有,你那套房不能寫你爸的名字,要轉到我名下來。”
南城,花顏花雨咖啡廳的靠窗位。
四十二歲的肖澤看著眼前的結婚對象,忽然覺得她的臉有些陌生。
他們是通過相親認識的,相處了有大半年時間,因為都不年輕了,沒時間再拖下去了,所以最近一直在討論結婚。
說實話,肖澤對她沒有太多的感情,他相信對方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畢竟是奔五的年紀了,娶妻生子難道還是為了愛嗎?
隻是不想獨孤終老而已吧……
不過他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喝著杯子裏的咖啡,並將目光看向了玻璃櫥窗外,耳朵自動屏蔽了對方的聲音。
他覺得生活這件事其實挺操蛋的。
因為爸媽說知識改變命運,所以他從小就努力學習,覺得以後肯定非富即貴,不同凡響。
可等到工作之後他才明白,他連凡夫俗子都算不上
13年初入職場,他被滿桌客戶灌酒,進了醫院,沒能見帶大自己的外公最後一麵。
16年項目暴雷,他被迫背鍋,窩在地下室吃了五個月掛麵,分不清夢與現實。
後來的那份工作還算穩定,但就是離居住地很遠,又加上曆史遺留問題而欠下的債,他卷的肝都碎了,勤奮到尿尿都攢兩次去,就為了買台五菱宏光。
22年,車終於買了,他卻發現油加不起了,尿尿不盡了。
三十五歲之後,他發現房租漲的比他的工資還快,於是又拚命攢錢,並告知了父母想要在南城買房的想法。
從那天開始,每逢過年過節父母的桌上才能見過葷腥。
但是首付還是湊不夠,於是親爹瞞著他,快退休的他白天上班晚上跑滴滴,差點腦淤血。
貧窮真的跟懶惰有關係嗎?
肖澤這些年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勤奮了,完全對得起自己的。
可錢呢?
錢到底是被誰給賺走了?
小時候爸媽曾語重心長地告訴他,隻要你肯吃苦就一定會出人頭地。
但他長大後發現的事實卻是,隻要你肯吃苦就一定有吃不完的苦。
現在,他的相親對象要彩禮二十八萬八。
“肖澤,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嗯,我一直聽著呢。”
“那你怎麼一聲也不吭,我都說了半天,嗓子都啞了你也不管!”
肖澤放下水杯,沉默半晌後開口:“這婚,要不還是別結了吧?”
女人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覺得好累,想回家睡一覺。”
“肖澤,你個孬種,怪不得你都四十二了也沒有女人想跟你!”
肖澤不顧女人的咆哮,邁步走出了咖啡廳,沿著馬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去。
走到一個建築工地的時候,他看到圍牆上掛著一條橫幅,寫著打工人是人上人。
於是他點上根紅塔山,吧嗒抽了兩口後在上麵燙了個洞。
他對那個女人其實沒有太多的怨言,甚至覺得她的要求很正常。
人家都三十五了,現實一點有什麼毛病?
他隻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這樣的日子哪一天是個盡頭?
沒打過工的人拚命鼓吹著打工人是人上人,一直在打工的人卻什麼都不敢說,隻能點頭承認,啊對對對。
可自己到底哪裏像個人上人?
這輩子就混了兩雙奈克,還是莆田的,你管這叫人上人?
至於愛情?
肖澤甚至都不知道這東西存不存在。
他相過幾次親,見過幾個朋友介紹的女孩,無論哪個都可以湊活過,但最悲哀的也是僅限於湊合過。
回顧一生,這輩子的遺憾真的太多了……
肖澤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摸出電話,想找個朋友陪自己喝點酒,但點開後卻看到了四條短信。
一條信用卡催款通知,一條話費欠費預警,一條哥哥我在附近,今天家裏沒有人。
最後一條來自他的直屬領導,用語重心長的文字跟他說,最近公司效益不好,希望員工可以自願降薪,與公司一起共渡難關。
肖澤瞬間失去了喝酒的心情,繼續在施工樓下抽著煙。
在這個時代,你想要有錢就絕對不能打工,因為這個社會的資源分配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年紀,肖澤忍不住笑了。
四十二了再去創業有點不現實吧?
他這兩年腰都累斷了,頸椎也出問題了,交叉神經痛比尿頻還勤快。
拖著這殘破的身軀去創業,就算成功也得五十歲了,這人生還有什麼可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