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剛過,城中飄起了雪花,一夜之間,染白了皇城。

荒廢的寢宮空蕩蕩,懸掛在半空中的輕紗早已泛黃,堆積著厚重的灰塵。

靠近窗柩的位置,有一個大缸,缸裏有一個人,她的臉上滿是刀痕,四肢被砍斷製成人彘,囚禁在水缸之中,稍一靠近,難聞刺鼻的氣息令人作嘔。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她側耳傾聽,隨即緩緩睜開眼睛,狹長的眸子裏水波氤氳,眼裏卻是赤裸裸的恨意與不甘,若是眼神可以殺人,來者早已死了千八百次了。

林清婉穿著明黃色的宮裝,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嘴角掛著笑意緩步而來,她的聲音甜美帶著一絲柔意。

“姐姐,今日外頭下雪了,你可瞧見了?”

秦稚閉上眼睛,不想再看她一眼。

這個女人,是她自幼寵愛的庶妹,卻是將她囚禁在這裏足足五年之久的罪魁禍首。

對於秦稚的態度,她沒有絲毫氣惱,反倒是讓太監拖了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過來,扔到了秦稚麵前。

“姐姐,你瞧瞧我都給你帶了什麼過來,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個可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啊。”

心心念念的人?

秦稚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全身赤裸,奄奄一息的人兒。

他渾身上下袒露的皮膚上遍布傷痕,陳舊血痕上疊替新傷,他順著聲音將頭扭了過來,嘴唇翕動著說著什麼,卻沒有聲音。

他的眼睛被活生生挖了出來,隻剩下爬滿蛆蟲的眼眶。

秦稚的呼吸變得急促,像是咽喉中有一團棉花堵住,喘不上氣來。

她的雙眸發紅,身子不停掙紮,想要將靠近他卻無濟於事。

秦稚不可置信地發出如野獸般的嘶吼。

“林清婉,你瘋了,他也是你的弟弟!”

秦稚的聲音不住地發顫,瘦削的肩膀抖得跟篩子一樣。

她的眼裏滲出了血淚,在這醜陋不堪的臉頰流下,猶如地獄的惡鬼前來奪命一般。

“清硯,清硯....”她扯著嗓子大喊。

奮力掙紮想要靠近些,終於將水缸倒在地上。

她的身子動彈不得,隻有一個頭能動,她用頭往林清硯的身邊蠕動,地上的塵土沾在她的臉上,狼狽至極。

恍惚間,依稀記得多年前。

那個從學堂歸來拍著胸膛說要上戰殺敵的少年,最終沒死在敵人的刀下,反倒死在了他的姐姐手裏。

林清婉看著她這般狼狽的模樣,心中快意極了。

她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將秦稚留在宮裏。

就是要讓她親眼看看,她最為珍貴的親人們,都因為她,一個個死去。

她恨林家的每一個人,最恨的就是眼前的秦稚!

為什麼同為林家的女兒,秦稚是高高在上的嫡女。

而她則是任人遺棄的野草,還要受盡下人淩辱!

林清婉笑著上前,用腳踩在她的臉上,還用力地擰了兩腳,嗓子裏發出甜美的嗓音:

“不過倒是可惜了,這是林家最後一個人了。”

秦稚的頭被用力地踩在地上,地上的砂礫紮得她的臉刺痛,嗓子裏發出嗚嗚咽咽的哭聲。

五年了,她殺光了三百二十五個人,全都是林家的人。

她不懂,林家世代和善,盡管嫡庶有別,但從未苛刻過林清婉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