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現在說啥都是徒勞,隻好得安慰她,或許會有轉機呢,對不對?但我也知道我這說的都是屁話,我也和他一樣,隻是一個爛人罷了,隻不過這個監獄都沒有用爛人之詞來自稱而已。
我突然問他,你是怎麼進來的?問完我就後悔了,因為對人不能問這些,我已經準備好了,最後也被他暴打一頓的準備,他也愣了一會,對我眼神一閃,自顧自的盯著牆上又說了起來,其他宿舍的人突然轟轟鬧鬧起來,老楊對我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帶著我往遠走了一下,進到了一片黑暗,慢慢的,悠悠的一道聲音出顯,
“當時我是一個幫派的成員 ,幹了很長時間,小學都沒念完,後來說說不幹了,自己開了一個餐館,本來幹的小本生意還不錯,有一天臨近打烊進來幾個流氓就把我的店砸了,我認出他們來了,我也隻是求他們別在動手,勸說無果,我也脾氣上來了,索性就拉下了鐵閘門,拿著菜刀砍死一個,傷了兩個,這不我就進來了嘛,嗬嗬……”
他又點燃了一支煙,今天晚上也不知道他抽了多少,不知道滿地的煙頭有多少,
" 我記得你不是有個孩子麼,他突然開心起來,是啊,然後那個孩子很可愛的,我的媳婦也很可愛,他到是豁然"
我活了好久了已經,我不再為錢發愁了,但這個時候,我比任何時候都討厭錢,仇恨人類,仇恨這個肮髒的社會,他又點燃一支煙,看不清臉,社會習慣把人分為好的和壞的,而我現在就是壞的,你也是壞的,也就是所謂罪犯和非罪犯,由此延伸出正義卑鄙的觀念,但是我要告訴你,其實一切都隻是機會而已,我錯了機會,所以我是壞人,因為我沒有選擇,沒有選擇就不會有痛苦,別的不說,就說隔壁王狗對我無微不至的騷擾,就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但是我不痛苦,因為我有我的孩子,還有我的父母,我沒有抵抗的權力來選擇自己去死,但我不怕……
“對了”,我摸出自己兜裏的花生,給他們兩顆,想打斷他,真的很壓抑,對不起我聽不下去了。
“我是不是不孝順啊,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可我隻是個混子,我最後也沒能和當個人一樣”
我說怎麼可能呢,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可有有個孩子的,別想這麼多了。
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情,也沒有再說,現在已經差不多淩晨五六點,紫氣,已經從窗口的鐵柵欄射進一縷,牆上的光也似乎被鐵柵欄鎖住,我一下子就看清了他的臉,雙目無神,眼睛泛腫,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對著我哭了,
早上九點的時候他就要去趕赴刑場了,七點的時候,家人送來了一套漂亮的白服,還送了一個臉盆,裏麵放著一堆花生,他穿衣服很艱難,因為他的腳上鎖著腳鏈,等把鉸鏈取下來,人也沒有了骨頭,軟了下來,等我扶他,卻是一拍我手掉在地上,忽然嚎啕起來,哭的撕心裂肺,渾身抽搐著,獄警看見,把我們攔住不讓上去,我們這邊被獄警推搡著走出去,等到我們在外麵聽了很長時間的哀嚎,最後變成嗚咽,最後變安靜,過一會,門就被拉了開,老狼從裏麵走了出來,他還是那麼帥氣,高高瘦瘦的,從沒有見過他的意氣風發,眼神裏麵透露著幹淨,衝著我們微笑走了出去,我直勾勾看著他的離去的背影,又是那麼蕭瑟。
可能我想到這一段話的時候,一顆子彈也擊中了老狼的後腦勺,不過這也是後事了,從此陰陽相隔,我不會再見到他。
最後說起來他媳婦的那個事情,他在進入監獄以後,他的媳婦便懷著別人的孩子跟他,跟別人走了,可是他最後也不知道。
滿院蕭瑟又起風,一舍一塌皆是空。
昨夜飲煙入喉頭,苦思不再少年遊。
這是我最後看見他寫出來的詩,為他踐行他這悲慘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