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院
襲人在收晾幹的衣裳。寶玉哭著從外頭進來,邊走邊擦眼淚。襲人跟進房來。
寶玉坐在床上哭,襲人走進來,挨著他坐下。
襲人問:“你怎麼了,啊?去哪兒了?”
寶玉擦了擦眼淚,說:“我去看晴雯了。”
襲人說:“你去她哥哥嫂子家了?”
寶玉點點頭。
寶玉哭道:“晴雯太可憐了,一個人在外間炕上爬著,病成那樣,也沒個人照顧她,要不是我去,她連口水都沒的喝。”
襲人想了一想,說:“你也不必難過,要不然,我安排麝月去照顧她幾日如何?”
寶玉說:“真的?”
襲人說:“你呀,明兒一早,就叫茗煙去悄悄地請了王太醫來,去給晴雯瞧瞧病,開方子抓了藥來,我呢,就讓麝月每日過去,給她熬熬藥,再熬點米湯什麼的,照顧她幾日,先把病養好了再說,等她病好了,你再回了老太太,慢慢叫她進來不遲。”
寶玉說:“真的?謝謝你,好姐姐。”
襲人說:“我原是早已出了名的賢人,連這一點子好名兒還不會買來不成!”
王夫人房中
王夫人陪著水月庵智通,地藏庵園信坐著。丫鬟上茶。
王夫人說:“二位師父嚐嚐,這是今年的新茶。”
玉釧兒說:“太太,芳官,藕官,蕊官的三位幹娘來了。”
三個婆子進。
婆子甲說:“回太太,芳官自前日蒙太太的恩典賞了出去,她就瘋了似的,茶也不吃,飯也不用,勾引上藕官,蕊官,三個人尋死覓活,隻要剪了頭發做尼姑去。我隻當是小孩子家一時出去不慣也是有的,不過隔兩日也就好了,誰知越鬧越凶,打罵著也不怕。實在沒法,所以來求太太,或者就依她們做尼姑去,或教導她們一頓,賞給別人做女兒去吧,我們也沒這福。”
王夫人說:“胡說!哪裏由得她們起來,佛門也是輕易進去的!每人打一頓給她們,看還鬧不鬧了!”
智通說:“阿彌陀佛。太太,咱們府上到底是善人家,因太太好善,所以感應得這些小姑娘們皆如此。雖說佛門輕易難入,也要知道佛法平等,我佛立願,原是連一切眾生,無論雞犬皆要度他,無奈迷人不醒。若果有善根,能醒悟,即可超脫輪回,所以經上現有虎狼蛇蟲得道者就不少。”
園信說:“是啊,如今這兩三個姑娘,既然無父無母,家鄉又遠,她們既經了這富貴,又想從小命苦,入了這風流行次,將來知道終身怎麼樣,所以苦海回頭,立意出家,修修來世,也是她們的高意,太太倒不要阻了善念。”
王夫人說:“你兩個既這等說,你們就帶了做徒弟去,如何?”
智通,園信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智通說:“若如此,可是你老人家陰德不小。”
王夫人說:“既這樣,你們問她們去,若果真心,即上來當著我拜了師父去罷。”
三幹娘出。
王夫人房內同上
芳官,蕊官,藕官給園信,智通叩頭。三人站起,王夫人看著,有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