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如同倒扣的碗。
月白色的光澤逐漸變得緋紅,暗紫色的紋路時隱時現,仿佛不停扭動的細長蠕蟲。
猩紅的滿月好似天空的眼瞳,在那瞳孔的最深處,死相噴湧而出。
紅月肉眼可見地不斷迫近。
終有一日,這座建立在時空罅隙中的日式箱庭,將被徹底吞噬。
箱庭的內部被荒蕪住滿。
到處可以看到破敗的建築。
倒塌的石燈籠,一片狼藉的枯山水,滿是破損房間和走廊,以及長著雜草、生著爬蟲的屋梁。
天守閣的東北方向,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奇異的圓環。
最初隻是一個肉眼不可覺察的點,而後慢慢擴展成了如今這般巨大的模樣。
圓環內部幽暗深邃的漆黑洞穴中,一個纖瘦的身影墜落下來。
那是一個男子。
衣衫破爛,傷口深可見骨。
他並非鳥兒,於高處毫無防備的墜落,隻能重重砸在地上。
舊日花園中鋪路的卵石,如今成了尖銳的凶器。
男子被這些無情的景物傷的體無完膚。
如果是人類,從高空中這般驚險墜落,摔在地上,想必已經死亡了。
可是……
他竟然還活著。
男子掙紮著想要爬起身,折斷的骨頭發出令人牙酸的哭嚎,隻能作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男子的身上……
長出了令人厭惡的肉芽。
“清光?你還活著啊。”
熟悉的聲音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清光艱難地睜開眼,從腫脹的眼皮縫隙裏看去。
果不其然,能說出這般令人驚駭的言語,在本丸中,唯有那位——暗墮的鶴丸。
漆黑的影子蹲距在屋頂的房簷邊緣,像是一隻食腐的禿鷲,等待著享用斷氣的美餐。
“早安……鶴丸先生……”
清光的嘴巴動了動,從喉嚨裏擠出一點微弱的響聲。
這句話的發音並不清晰,語調也很扭曲。
此刻,蹲在屋頂碎瓦片上的男子,暗墮鶴丸,隻聽到了一些細碎的呻吟。
痛苦的聲音,不斷從地麵上,大概還是清光的東西口中發出。
暗墮鶴丸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打算盡量在一刀內,結束這個該死之物的壽命。
清光還想繼續活下去。看到暗墮鶴丸的手伸向腰間的佩刀,他掙紮著,想要逃走。但此刻,身體已經開始崩裂了,逐漸無法維持人類的樣子。
“鶴丸先生……不用斬殺……我很快就會死去……”
清光的話,細若蚊蠅,幾乎連他自己都要聽不見了。
暗墮鶴丸已經抽出了太刀,紅月快速將雪白的閃光吞噬、汙染。
隨著暗墮鶴丸屏息凝神,掙紮無望的清光最終識趣的閉上了眼。
“哢嚓——”
電光火石之間,一柄打刀從遠處斜飛而來。
正中太刀的刃處。
打刀彈開後,紮在了破損的牆壁上。
暗墮鶴丸揮刀的動作被強行打斷。
他站定身體,眉眼銳利地掃向打刀飛來的西北方向。
在那裏,房屋的拐角處,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相互依靠著,艱難站立。
“鶴丸先生——”較小的人影高聲呐喊,緊張幾乎令這個少年破音,“清光的最後裁決,就請交給我們來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