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時光一晃而過,我已記不清離開陳國多久了,離開他有多久。聽冷宮裏的老宮女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葯,它能使人忘掉痛苦。然而我終於明白這是錯誤的,時間並不能沖刷一切,那些回憶就像投入河中的石頭,流動的水會帶著它一起劃過,劃過柔軟的心,留下深深的,不可磨滅的印記。
身在楚宮的我似乎慢慢忘記了息侯的樣子,記不清他的喜怒哀樂,留下的隻有與他之間尚存的感覺。我倚著臨水的欄杆,池中的蓮花清姿濯濯,風在荷間流淌,靜靜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慢到我能清楚地看到遠處的雨絲劃過天際,慢到能看到荷葉上的水珠悠悠地滾落進池塘,慢到文王為我做的一切似乎在慢慢地沁入我的心。
忽然身後有人捂住我的嘴,我的心一沉,下人們都被我遣走了,距離太遠了,就算我大聲呼救也沒人聽得見,那人將我掀翻掉進水裏,速度太快了,我隻隱隱約約看見那模樣,似乎在哪兒見過,一時想不起來了。大股大股的水湧進我的嘴裏,鼻腔裏。
不,我不能死,羋艱和羋惲還等著我。忽然腦中像是塵封多年的匣子被打開了,記憶的片段一個個衝破束縛,撞得我眼花繚亂。而後我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我至今還記得母妃送給我的梨花釵,梨花瓣上還殘留著水漬,那是母妃第一次為我哭。往日我隻知道母妃隻為他人哭,對我卻無悲無喜,終日以相同的麵目對我,似是不大喜歡。與母妃相反的是,棲霞宮的那位倒是對我喜歡的緊,每次去她那裏都有許多好吃的,倒像我是她親生的一般。
還記得小時候,四王兄拉著我去李美人的園子裏偷李子吃,整個宮裏也就隻有這個果子稀罕,那是父王派人去她的家鄉運來的,說是她有孕在身,一來李美人喜食,二來解她的相思之苦。說實話,這果子著實不大好吃,也就圖個稀罕。王兄頑皮得緊,把好些個樹枝給弄折了。我年紀最小,跟哥哥的兔子腿比,那倆東西長得就像蘿蔔似的,所以我就被李美人的貼身宮女給拿住。
隨後這事便傳到父王的耳朵裏。可能是身邊隻有我一個女兒的原因,父王罰得輕了些,隻讓我將論語抄了個幾百遍,雖說免去了罰跪,但是這也夠我的胳膊疼上個幾天。古人雲: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四哥跑的再快也沒逃過罰跪的結局。
回到宮裏,卻見母妃依舊是那副模樣說:「你怎這般無用。」眼皮子都懶得抬起來看我一下。本應該習慣她這般的性子,心卻還是難受得要命。出了這檔子事我的晚飯自然又省了。
沒幾天就傳出來李美人逛園子時失足落水的消息,孩子不僅沒保住,還落下病根。父王派人查也沒查出個什麼結果來,也就不了了之了。後來說是她無法承受失子之痛,自縊而死。任誰都知道是四哥的母妃做的,要不怎麼說著美人膽子忒大,而且不是一般的蠢,好歹人家也是位夫人,怎會由著一個美人騎到頭上來。以我母親這孤高的性子,怕是不屑做這種損陰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