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子(1 / 1)

卿源不喜歡寫字,所以先生一開始教他時從未收到過他的作業。

先生說,要告訴公子,公子姓穆,名迢。是南城穆家的少爺。

卿源九歲時,大冬天的還光著腳的走在街上,餓了就遠遠的望著冒熱氣的包子鋪吞咽口水,肚子也咕嚕咕嚕的叫著。每次駐足的時間長了,胭脂鋪的黑狗就衝他叫,作勢要過來咬他。

他自是沒有錢的,流浪街頭的他懂得怎樣充饑,香噴噴的包子不過是一點點的想象。等夜色濃一點的時候,他便蹲在怡紅樓側邊的小巷子裏,夜深時會有一些姑娘出來倒不要的吃食,他可以飽餐一頓,隻不過需要等。就是那樣一天,夜幕星河暗淡,卿源沒等到投食的姑娘,等來了一位玉樹臨風的公子。

“落花狼藉酒闌珊,笙歌醉夢間。這怡紅樓的姑娘再好看,也是落入紅塵的可憐人。”那公子人這樣說,他一身 錦衣狐裘,華貴無比。

“她們大多都身似浮萍……身不由己。”不知怎麼,卿源愣愣的搭了這麼一句話,隨後又緊緊的靠著牆壁抱住膝蓋,不去看他。那人大概是怡紅樓的客人吧,但感覺年紀又不大,才十五六歲的樣子,出入怡紅樓的大多都是上了些年歲的大肚官人。

“你叫什麼名字?”那公子好奇,俯身問。

卿源抬了頭,不知那人為何要理他一個乞兒,但還是答了話:“卿源……”

那人笑了,伸手將他拉了起來問他“卿源,想吃飽肚子嗎?”

卿源點頭,那人笑的更深了“那,跟我走吧。”

那一天雪落京城,街上少了個日日盯包子鋪守怡紅樓的乞兒,穆府多了個的小斯,名卿源。

“今天先生來訪,說你從正月入學至今未交過學業,是何緣由?”公子一向溫潤如玉,就算是生氣也是很溫和的神態,看不出任何端倪。

卿源九歲來穆府時,恰好穆府有一門客是位教書先生穆迢原意是想卿源做書童,便請那位先生教卿源識字學畫。

“我……我不願寫字”卿源跪下。

穆迢搖了搖頭:“起來,到我這裏來。”

卿源起身走到茶案邊,穆迢見他不肯向前,便伸手握住他的手輕輕一拉,那人單薄的身子便入了懷。

“近點,你坐這裏。”穆迢將人按在椅子上,自己起身將茶案上的茶具全部收掉,拿了宣紙,用鎮紙壓好又研墨沾了筆遞給卿源。

“寫,穆迢”穆迢下令。

卿源的手在顫抖,他幼時右手有凍疾,拖的時間長了便成了隱患,天氣好的時候倒也不礙事,翩翩到了春冬時提筆時總是疼痛。前幾年穆迢讓人給他配了藥,但今年因置辦年貨時穆迢去了宮了,雖讓人來問過,卿源覺得這些年了應該差不多了,便推脫了。不料遇上倒春寒,舊疾又複發了。

卿源忍著痛扭扭曲曲的寫了穆迢二字。穆迢拿著卿源剛出爐的“作品”歎了一口氣。

“前些日子王叔置辦藥材時問你的凍疾是否還疼,你說不疼,我便未當回事,現在看你寫我的名字都這般別扭,想來上次是欺騙我的話。”穆迢沉聲道,有些微微的怒氣。

卿源低著頭,雙手抓著衣角,他不是故意欺騙公子,隻是公子對他太好了……

“我並非故意欺瞞公子,隻是我一個下人,不想讓公子掛心。”

穆迢歎氣:“到底是我對你太好,你有些不自在。”

卿源大驚:“沒有,公子對我好,我感激不盡,隻是我不知怎樣報答公子。”

穆迢又笑了,將宣紙折疊起來,拍了拍卿源的肩膀:“無妨,此生漫長,既是我將你帶回來,對你好也是應該的,至於報答我,來日時機合適便讓你償還,現在時機未到,你且莫要揪心。”

卿源望著穆迢,他的公子還是像當年一樣,就是那樣的一笑在他心裏便留了六年。今年,他十五,公子二十。這些年公子待他確實很好,想到過往,卿源突然一笑,這一笑恰巧被穆迢瞧見,愣了一會兒。沒等他回過神卿源就跑了,隻留下一句“謝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