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一新後,月珠引著崔纓到了東房,聽得前院琴瑟樂聲漸起,便麵露喜色到:“女郎,快要開始了,莫要緊張,奴婢會在旁提醒您的。”
崔纓正愁記不清那些繁文縟節,聽得此言朝月珠安然一笑。
崔府前院已是門庭若市,範陽盧氏、陳郡袁氏、弘農楊氏、太原溫氏……放眼望去滿堂皆是高門豪族。家主崔茂、夫人盧嫣也都衣裝齊整,熱絡迎客。
“陳留蔡氏家主,今日正賓,蔡諧大人到。”家丁扯高了嗓門通報,盧嫣心中一驚,崔茂有所察覺,伸手過去安慰般地握了握她的手,笑著說:“快把蔡大人迎進來,當坐在上位。”
這一幕自然被在場的其他世家盡收眼底。溫氏二小姐溫妍忍不住以扇掩口,壓低聲音與旁邊的楊氏長女楊清嘀咕:
“聽聞太子妃本該是今日及笄的這位,卻被蔡家搶了先,硬把蔡鴛塞了進去。這事京城之中人人皆知,他們竟還敢來當這正賓?”
正賓,可是要在及笄禮上為笄者敬酒、頌祝辭的。
楊清略比她年長幾歲,性子更沉穩些,聽得此言隻在心中發笑,麵上卻不顯,隻說了句:“崔氏蔡氏並稱當世兩大高門,如此安排並無不妥。”
“什麼呀~”溫妍忍不住眼波橫飛她一眼:“楊家姐姐這話我也會說,但我就看不慣這種奪人所愛的事。”
“你如此憤憤不平,難道是與這崔家女郎相熟?”
“那倒沒有。滿京裏誰不知道,這崔家極是愛重這崔纓,從小養在內院不給見人的。今天我特地求了母親跟來,就為了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倆人一來一去之間,蔡諧已經帶著夫人與崔茂伉儷見過禮,安然地端坐在上位,接受其他士家的寒暄見禮。
過了半刻,府內管事先生朗聲言到:“主君,吉時已到,該開禮了。”
堂內瞬間安靜下來,崔茂拉著妻子起身致辭:“今天,我們崔氏嫡女崔纓行成人笄禮,各位賓朋佳客光臨,正如珠玉滿堂,令我崔府倍增光彩,崔茂在此拜謝。”稍頓片刻,他吩咐:“去請崔纓入場,拜見親族賓朋。”
負責這場典禮的讚者,是崔纓的祖母郗太夫人。她出身高平郗氏,父親是前朝尚書令郗衍,嫁入崔氏後生下嫡子崔茂,南渡後被封為朝平縣君,是崔氏滿門最德高望重之人。
眾人見太夫人神情肅穆走到堂前,以盥洗手,於西階就位。又見一位妙齡女郎由婢女引導著走出,樣貌清麗、身段纖穠,一身藕粉衣裙襯得她膚色越發皎白,雖不至容色傾城,卻自有一點風流氣度。
她舉步走至堂中,轉身向南,麵對觀禮賓客行揖禮,然後麵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稱得上姿態合儀、舉止得體。
這便是長於深閨之中的掌珠崔纓了。
溫妍直愣愣地盯著看她,楊清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收回了視線,卻還是忍不住說:“她……她長得……好像前朝的郭貴嬪。”
“妄言!”楊清連忙出聲喝止,她平日甚少有疾言厲色的時候,溫妍似被嚇住,連忙噤聲。
接下來便是賓盥、三加、三拜等禮儀,到醮子環節,蔡諧端著醴酒走到崔纓席前,念祝辭曰:“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崔纓俯身長拜,接過醴酒沾了沾唇便置於幾上。蔡諧又起身下來麵向東,為崔纓取字,念祝辭曰:“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謹寧甫。”
不錯,謹寧,這就是她前世的字。崔纓忙接答:“謹寧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又向他行一揖禮。
又過了半個時辰,及笄禮畢,賓主隨興宴飲交談。這時已到午後,崔纓清早便被喚醒,頂著華服高髻強記下這許多言辭,又喝了幾杯賓客的酒,此時隻覺醉意、困意齊齊上湧。
她走到母親盧嫣身側耳語幾句,盧嫣便拍拍她的手,目露憐愛地讓她回去休息。
短短片刻後,在月珠的攙扶下,她又一次,在花園中遇到了司馬誕。
甚至,他的服飾都和前世一模一樣,深藍色紫金紋華服,腰間係著金鑲玉的束帶。
她確實好奇,若是此生再無喝醉後的相遇,命運又會如何發展。但如果真不去碰一碰,她又要如何為自己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