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尚書府快到了。”

耳畔傳來丫鬟的提醒,夏晚星長睫微顫,自夢中醒來。

她揉了揉額角,倚在車廂上,眉心微有倦色。

“什麼時辰了?”

水蓮替夏晚星蓋了蓋肩上的毯子,又用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大約申時了,姑娘可要用些茶點?”

夏晚星搖了搖頭。

“不必。”

才夢到那樣倒胃口的事,她又怎麼吃得下去。

大概是“近鄉情怯”,在馬上就要回到尚書府的時候,她又夢到了過去的事。

她的生母是夏尚書的續弦,卻從入府那日起,就不招全家的待見。

夏尚書早有心上人,就是母親夏老夫人的內侄女林氏。

林氏自幼父母雙亡,寄養在夏老夫人名下。

夏老夫人看不上她的家世,不願兒子娶她為正妻,卻也不反對她為兒子開枝散葉。

於是,林氏順理成章地和夏尚書有了私情。

原配夫人張氏,也是被這對狗男女通奸的事氣死的。

張氏死後,夏尚書本想請旨將林氏扶正。

但太後卻插手了此事,將宮裏尚功局的女官,也就是夏晚星的生母葉氏嫁了過去。

太後極重禮法,斷不會允那等抬庶為嫡的事發生。

然而如此一來,她的生母葉尚功卻落入了苦海。

夏老夫人覺得,太後這麼做,是看不起她林家。

說來可笑,夏老夫人自己看不上林家,卻又不允許外人看不起林家。

她覺得,這是折她尚書府老夫人的麵子。

夏尚書也覺得葉尚功礙眼,是他與心上人兩廂廝守的絆腳石。

林氏就更不必說了,張氏死後,她早已在夏尚書的縱容下,把持了整個尚書府。

在夏家受了幾年氣後,夏晚星的母親鬱鬱而終。

林氏立刻以夏晚星體弱多病,需要在山中靜修為由,把她遠遠地送走。

夏晚星自六歲離京,直到十四歲才被尚書府派人接回。

不過原因卻不是夏尚書良心發現,而是要她回來退婚。

葉尚功還在宮裏時,曾經救過一位李采女的命。

李采女當時人微言輕,受此大恩,自覺無以為報。

為表感激,奏請皇上恩準後,與葉尚功定了兒女婚盟。

當時的李采女,並未指望自己將來能有出路。

她本為李族旁支之女,雖然生了皇子,卻寄養在嫡係李婕妤名下,根本見不到麵。

看她的份位也知道,母憑子貴隻是妄想。

李采女反倒是覺得,葉尚功即將成為尚書續弦,是個不錯的高枝。

兒子有位在朝中說得上話的嶽丈,將來也有個依靠。

誰知時過境遷,李婕妤生了場大病,居然香消玉殞。

死前怕李家富貴不保,再四請求皇上照顧李采女。

乘著這股子東風,當年的李采女居然一路披荊斬棘入主中宮,成了當朝皇後。

葉尚功反而鬱鬱而終,留下一個山野之中長大的女兒。

李後又如何能甘心,讓自己的兒子娶一個這樣的妻子?

於是,李後出麵與林氏商議了一番,許下種種條件之後,雙方一拍即合,當即決定退婚。

事涉皇孫婚事,太後猶豫許久,到底是沒有幹涉。

隻是,婚書上寫了夏晚星的名字。

當初訂立婚盟時交換的定禮,也還在夏晚星手裏。

所以,必得是夏晚星親自回京一趟,才能徹底退婚。

自回憶中抽離思緒,夏晚星摩挲著腕子上的十八籽菩提,忽而問道:

“咱們的馬車,過了春冰閣沒有?”

得到水嬌的回答之後,夏晚星點了點頭,閉目微笑。

上輩子回京之後,她在夏家和秦王的擺布下,步入了無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