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嘲諷人的語氣絕不是智商六歲的蘇雨沫說得出來的!
六歲的蘇雨沫,單純、天真、快樂,最關鍵的是,她很善良,情願把事情憋在自己心裏,讓自己難過,也不願意去傷害別人。
但是,原本的蘇雨沫,已經被時光和歲月打磨成一個渾身都充滿了倒刺、仿佛小刺蝟一般的存在。
她尖酸、刻薄、毫不留情,極盡嘲諷之能事。
傅遠琛沉默半晌,輕輕地問:“你……想起來了麼?”
這一刻終於來了。
此時,在傅遠琛的意識之中,他忽然就卸下了滿身強打出來的精神,取而代之的,是漫無天日的頹然與疲憊。
蘇雨沫已經想起了一切。她恢複記憶了。
——他們這“過家家”一般自欺欺人的幸福日子,結束了。
就猶如鏡花水月一般。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嗬,如果不是我現在想起來了,你還打算瞞我多久?你還打算騙我多久?傅遠琛,你當真是無恥之極!”那是蘇雨沫那天最後留給傅遠琛的話。
在貓撞撞死後,因為受到了刺激,再加上聯係起之前在郊區遇險的經曆,痛苦之中,蘇雨沫忽然一下想起了被自己刻意遺忘的所有事情。
“我的爸爸……早就死了。”蘇雨沫怔怔地說著,落下一顆珍珠般大小的眼淚。
“爸爸……”蘇雨沫哽咽道,“爸爸……”
“沫沫好想你……”
“沫沫好難過……”
“爸爸……”
在接連對著虛空喊了好幾聲爸爸以後,蘇雨沫就這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蘇雨沫——!”傅遠琛目眥欲裂,“崔嬸!快!快叫救護車!”
蘇雨沫又是在醫院裏醒來的。這種場景仿佛已經出現了太多次、重複了太多次,以至於,她失憶的這段經曆,就好像是夢裏出現的一般。
從頭到尾,她隻是做了一場夢而已。夢醒了,蘇雨沫還是一個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很早就失去了自己的爸爸。
這天地間,最終,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蘇雨沫木然地睜著眼睛,目光散漫,虛虛地聚焦在蒼白的天花板上。
——她已經流不出眼淚來了。
忽然,旁邊有一個人影迅速地站起來,甚至連按鈴的時間都等不及,三下兩下就衝出門去:“護士!護士!她醒了!”
這個人自然就是傅遠琛。但是,蘇雨沫的眼中早就沒有這個男人的影子了。
自己病床邊陪著的人是誰,蘇雨沫根本就不在乎。
“蘇小姐?蘇小姐,您現在感覺怎麼樣?頭疼嗎?有哪裏覺得難受嗎?”護士溫柔地一邊為蘇雨沫做檢查,一邊問。
蘇雨沫:“……”
蘇雨沫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動,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
當然,這幅情景落在傅遠琛的眼裏,則更像是一具沒了靈魂的軀殼,是一具屍體。
“蘇雨沫,你不要這樣。”傅遠琛握著她的手,哽咽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