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1 / 2)

夕陽緩慢滴落著。

塵煙與喧囂本該攜手奔襲,可當鋒芒還未過境時,這裏便始終寧靜。草色仍舊偏愛一方,河岸邊的枝條正在清洗日出日落的疲勞,其上的赤色小鳥偶爾哼鳴表示自己還活著,不過當安靜布滿大半時,時隱時現的動作隻會讓此處更顯荒涼。

如水的時間正若那熾熱濃稠,等到有人從地平線上走來時才繼續流動。

殘存餘暉慢慢將他的挺拔雕刻出來,這並不與來人的破舊形成矛盾,隻是和在這夜幕即將到來之際,將那幾絲清冷挑撥得更為動人。

他身上有兩處最為吸引人,一處是十分幹淨的眼眸,正隨著那河岸小溪清澈流淌,有著明確的方向感;另一處是手中握著柄深入大地的刀,追尋其主腳步,劃開看不見邊際的痕跡。

持刀者首次偏移本應安排好的目光。

自然不是因為身後那些始終交織不敢上前的氣息,而是身前出現熟悉的人,紅飛翠舞,帶來一抹驚豔。

霞裙月帔的人兒主動上前,眼睛彎成了即將掛在穹間的月牙狀:“一起走啊。”

持刀者不語,沉默幾息後,用另一隻手握住了那充滿熾熱的柔荑。

兩人的身影共同消失在遠處。

夕陽散盡最後的金黃,天地間的熱意瘋狂消散著,夜色如巨大的抹布不斷向前鋪蓋過去,掩埋一切的光亮與痛苦。

有崩塌的聲音從遙遠地平線上傳來,望不見邊際的刀痕爆發出濃烈的白光,不斷向四方延展去,將此處渲染得如同白晝。

大地轟隆作響,在塵煙和喧囂的報複性釋放中開始緩緩傾斜成兩半,讓原本平整的地平線顯得如此參差不齊。白光之中,狂暴的氣流蛇般亂舞,直衝雲霄。正在盡力接替的夜幕也顯得愕然,仿若是要與大地上刀痕接壤的痕跡漸漸明朗,共同分開天地陰陽,震驚無數交織的氣息。

此後百年,有水湧進這貫穿大地的巨大裂痕中。

後人稱之為:獄河。

第一章 雪中

還未落下的雪花被霜風切割得更加零碎,已經躺平的冷意早便覆蓋出滿眼白茫,帶來一片厚重的純白。

李許年百無聊賴地抬起雙眸。

雪花便順著他的睫毛處飛舞下來,不過很快又被頭頂的寒意補充。

不遠處走來兩個人影,其中一個是自己十分熟悉的。

極寒似乎可以減緩頭腦的運轉速度,不過李許年還是努力回想起了,是自己的父親李誌想要喝一壺隔壁鎮的火蟻酒暖暖身子,於是自己習慣性忽略屋外迎麵而來的刺骨,咬牙出門。

少年在雪中顯得十分單薄,不僅是身體上,所穿衣物同樣如此。

所以他由外而內的冷,當確定那道身影時,變成了由內而外的冷。

厚重外衣下,李誌口吐寒氣,笑眯眯道:“今後你就不用再到我家了。”

李許年麵無表情,但心中還是忍不住被寒氣激蕩一下。

李誌心情不錯,繼續保持微笑:“至於你考上的秀才,明兒會幫你去讀。”

有不少畫麵在李許年眼中閃過,其中包括很小的時候在飯桌上夾菜時,比自己小的李長明一直搗亂,用筷子打掉自己夾好的菜,當自己望向李誌尋求幫助時,卻隻看見他正惡狠狠地看著自己;或是隨著年歲推移,李許年在讀書上展現不俗的能力,並對考官擁有著抱負,這時李誌卻讓他去做工,給根本無心也沒有天賦在讀書上的李長明掙私塾錢;還有這漫漫寒冬,家中隻有自己穿如此單薄的補丁衣服......

李許年甚至有想過讓給李長明這來之不易的秀才,但他很快否決了。盡管在這種環境下快讓他形成慣性思維,但他也曾看見過太陽升起,春風十裏,生命中仍帶著不曾褪色的一點,想要自由自在的長驅。

李許年平淡地看向李誌,問道:“我的父親在哪裏?”

“死了。”李誌搓了搓有些凍住的手:“我是你叔父。”

在這種溫度下,水滴將會很快凝結成冰,從李許年的眼眶中出現,於雪堆上砸落出微不可見的坑洞。

不過李許年有些僵硬的笑了,下意識用拇指擦拭著脖間木珠,他的心中竟是有著從未言喻過的自在,掙脫早便該出來的泥沼。

李誌自然不會在意李許年,因為李許年對他來說不會有更多價值了,現在他隻想讓自己保持開心,然後乘上官風,過一段前所未有的日子。

他附耳對著旁邊的大漢說了幾句,後者在雪地上踩出深沉的腳步,朝李許年走了過來。

李許年現在也想保持微微燎起的光點。無拘無束,這曾是自己所渴望的,而當去做時,更是有一種追尋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