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貞六年,二月廿一,春年華正好,祥雲瑞彩,良辰吉日,宜嫁娶。
春當正,柳枝新,城外豔陽窗頭鳥。
笙歌鼎沸,高朋滿座,碩大的黎王府一時熱鬧得很,眾人皆麵帶笑容,衣著鮮豔,雖然裏裏外外忙碌著,下人卻依然保持著該有的禮教和規矩,絲毫不顯慌亂。
紅妝十裏,八抬大轎,排麵十足。
銀鞍白馬頂著紅色花綢迎著浩蕩春風走在街道中,馬背上的男子身穿紅色吉服,頭戴展腳襆頭,簪花亮眼灼目,腳穿烏皮靴,藏不住鋒芒的眉眼精致又貴氣,挺拔如峰的鼻梁讓整個麵龐多了一份清冽和野性。身形偏瘦,坐姿瀟灑不羈,紅衫飄舉,風姿秀拔。
天潢貴胄家的男子自是不差,但第一次見到低調不張揚的黎王,眾人才知這哪是上等的翩翩公子,而是絕世的郎獨絕,世無其二的少年郎。
各種聲音交織中竟還時不時傳來“無妨,黎王以後必會納妾,吾等皆有機會”的聲音。
聽聞這黎王性質溫和,精通詩書,隻是身體孱弱,近些年身體才好些,現在一見哪有疲病之態。
無限黃昏,銀鞍白馬,軒然霞舉,絕世新郎,一幕驚動世人。
今日娶妻入府,真是羨煞旁人,讓洛京城女子透骨酸心。
接親隊伍還未到達王府,就聽見炮竹聲一波接著一波,把鑼鼓喧天的喜樂聲壓了下去。
賀初棠驚醒,頭昏腦脹一陣眩暈,肚子“咕咕咕”叫,還沒定好神就一頭磕在了車壁上,頭更暈了。
“我去,誰搖我的床?哪個傻缺在放鞭炮?”賀初棠眼神迷離,一手扶著窗口一手摸著剛被撞出的鼓包,嘴裏還嘟囔著,身上的怨氣堪比喪屍。
順著鼓包發現手感不太對,頭上感覺頂了兩本字典。
眼睛轉得比腦子快,所看之處沒有一點像是在宿舍床上。
賀初棠立馬精神了。
這是哪?這穿的啥?一到地底下就結婚?冥婚還這麼隆重?
一句“臥槽”脫口而出,本該是氣憤十足的髒話卻因為沙啞的嗓子變得像是在牛叫。
精神恢複正常後,賀初棠猛揪了下大腿根,隔著厚厚的衣裙還是疼的直接呲牙咧嘴,這不是魂魄,而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這是穿越了!!!
一來就要成婚,一點選擇的機會都不給!這操蛋的人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穿越這個事實,賀初棠靠在車壁不斷整理思緒,要不要逃婚?扒開車簾一看,“救命,這麼多人!”
一張白嫩嬌貴的臉被揉成窩瓜樣,腦海裏混沌雜亂,肚子餓的能吃掉一頭豬,穿越前沒吃飽,真是一大遺憾。
穿越到以男人為尊的時代自己又該如何委曲求全求生存。
賀初棠掀開了車簾看到外麵一幅喜氣洋洋熱鬧非凡的景象,沉默良久,默默接受了穿越的事實並鼓勵自己:“好歹看過一些古裝電視劇和小說,宮鬥宅鬥權謀多少了解一點,總不會死那麼快。先苟著,能苟一天是一天。”
外麵鞭炮聲還在劈裏啪啦的響著,感覺這炮竹不要錢似的。走了一路,響了一路。
真應該讓那些禁止放炮的政府官員穿越到這感受一下鞭炮的魅力。
喜樂聲雖被炮竹聲壓製著,卻依舊接著奏接著舞,樂器的音律美與炮竹的震感交錯,實實在在提醒這不是夢。
一路搖搖晃晃的花轎終於停了,賀初棠以為到了想趕緊出來喘口氣,誰知一聲:“喜糖來嘍!”讓人群暴動蜂擁而至王府門口,喜糖和紅封就散落在百姓之中,人們都伸手去接,來不及接的就低頭撿漏,仿佛下雨一般,一陣接著一陣。
賀初棠掀開車簾看了看滿街的熱鬧景象,手也下意識的伸出窗去接點喜糖。誰知竟有看客發現自己,還大聲喊著:“是新娘子!”
這一聲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看客齊齊置紅封於不顧,皆往賀初棠這邊望來。賀初棠猛地放下車簾,正襟危坐。
“好像,第···一天就丟臉了。”
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呆著吧,等會會有媒人牽下轎,便拿起卻扇遮住自己的臉。
炮竹聲停了,喜樂聲充滿了整個街道,聲音越來越大,迎親隊伍停在王府門口,牌匾和兩邊的漢白玉石墩皆掛滿了紅綢緞子,處處充滿了紅色的喜悅。
兩邊的“克擇官”手拿花鬥,鬥中裝著穀、豆、銅錢等物,一邊念咒文,一邊望門而撒,孩兒們爭相拾取。
花轎穩穩當當落地,青氈花席已鋪好,顧明赫卻是不慌不忙來到花轎小窗一側,驅使駿馬往小窗靠近,施施然掀開窗簾一角,因他高大的身軀遮擋眾人的視線,所以隻有顧明赫能看到裏麵人的姿容。賀初棠聽著馬蹄一噠一噠傾軋而來,心下慌張、呼吸不暢。誰知才掀起一簾,顧明赫又策馬回身往花轎前方去,隻見他腳踏金鞍起身側翻輕鬆下馬,步履輕快來到花轎前,掀開帷裳迎新娘。